珍珠淚未幹,鈴鐺亦黛眉深鎖,她們都癡癡的望著龍飛,無限留戀也似。
這無疑就是她們與白癡不同的地方--她們都還有情感。
她們也隻是將龍飛公孫白送到杜殺當日召見龍飛座宮殿之外,就一旁退開。
龍飛目光不覺又落在那麵刻著碧落的雲壁之上。
公孫白目光亦落下,道:“這是碧落賦。”
龍飛尚未回答,杜殺威嚴的聲音已從殿內傳出來:“你們都來了?”
龍飛道:“是。”
杜殺接問道:“是誰要見我?”
龍飛道:“我們兩人都……”
杜殺截口道:“都進來!”龍飛舉步走進去,公孫白看在眼內,慌忙亦舉步。
宮殿內燈火輝煌,是那麼華麗。
公孫白顯然亦是從未置身這種地方,不由得左顧右盼,挺直的腰身,不覺躬起來。
也許他已經懾於眼前的環境,龍飛隻是盯著那道異彩流轉,瀑布一般,天河也似的水晶簾,水晶簾後隱約有兩個人,一立一坐。
龍飛看不清楚,一個是杜殺,一個又是誰?翡翠?
龍飛沉吟未已,水晶簾後已傳出杜殺的聲音:“這是你的第二次進來,也是最後的一次。”
龍飛道:“打擾老前輩。”
杜殺道:“不要緊。”轉呼道:“公孫白。”
公孫白應道:“在--”語聲竟顫抖起來。
杜殺道:“你已經完全康複,是不是?”
公孫白道:“是的。”
杜殺道:“那麼你與本宮的恩怨亦是到今日為止,這是你第一次踏入這個宮殿,也是最後的一次。”
公孫白道:“老人家……”
杜殺截道:“我叫杜殺!”公孫白怔在那裏。
杜殺接問道:“你們要找我?”
龍飛道:“是。”
杜殺道:“不是要離開?”
“不是。”
“公孫白既然無恙,你們離開也是時候了。”
“我們……”
“我原已準備明天送你們離開,你們現在來,亦未嚐不適。”杜殺冷冷道:“掀開簾子,都給我進來。”
公孫白目注龍飛,方待問他該怎樣,龍飛已探手掀開那道水晶簾子,舉步走進去。
他隻有跟著,這一次,沒有殺氣如劍般迫來,龍飛的雙手也沒有落在劍柄上。
掀開簾子,他又看見了杜殺--這個表麵看來慈祥已極的老婦人。
杜殺仍然是高坐丹墀之上。在丹墀之下,已經有一個人站立在那裏--翡翠。
龍飛的猜測竟然沒有錯誤,翡翠盯著他們進來,一點表情也沒有,那一雙眼瞳就像冰雪一樣。
龍飛很奇怪,也就在這個時候,杜殺手指丹墀下的錦墊,道:“坐下!”龍飛毫不猶疑的坐下,公孫白看見這樣,也毫不猶疑的坐下來。
杜殺待龍飛坐下,才接道:“你們要見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龍飛直言道:“打聽一個人。”
杜殺冷冷地道:“水晶?”
公孫白一怔,龍飛卻若無其事,道:“不錯。”
杜殺道:“是誰的意思?公孫白?”公孫白點頭。
杜殺目光一轉,道:“到現在,你們還不死心?”
公孫白一聲歎息,道:“我本已死心了,但……”
杜殺道:“但什麼?”
公孫白反問杜殺,道:“在下鬥膽問一句。”
“問好了。”
“水晶她現在到底怎樣?”
杜殺道:“翡翠不是已跟你說過,她已不存在。”
公孫白沉聲問道:“這個不存在……”
杜殺道:“就是形神俱滅,什麼也沒有在世間留下來的意思。”
公孫白顫聲道:“果真……”
杜殺冷笑道:“從來沒有人懷疑我說的話。”
龍飛插口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肯定?”
杜殺道:“水晶本就是我雕刻出來的!”
龍飛一怔,公孫白亦不例外。
杜殺即時探手在身旁一個木盤抓起了兩樣東西,一樣是一柄長隻七寸,晶光閃耀的銀刀,還有一樣好像是一個白玉玩偶。
她的手接一陣,那個白玉玩偶便向從在丹墀下的龍飛射去,龍飛伸手接下。
那刹那之間,他心頭不由砰然震動,那個白玉玩偶箭一樣射來,勢子是那麼急勁,可是一入手,卻竟像杜殺不過是站在他麵前,輕輕的將那個白玉玩偶在他掌心放下一樣。
幸好他及時發覺,及時將凝聚的那股內力散去,否則那個白玉玩偶不難就壞在他手上。
他抓在手中那隻螢火蟲同時飛離了他的手掌,碧綠的一點螢火幽然閃爍半空。
耀煌的燈光之下,這本來不易察覺,可是杜殺翡翠顯然都發覺了,這也許因為,她們都正向龍飛這邊望來。
亦當然極有可能,她們的耳目比一般人敏銳,她們畢竟是天人。
她們的目光不由自主也似地在跟著那一點螢火移動,神情都起了很大的變化。
杜殺麵寒如冰,慈祥的神情已變得冷酷,一雙眼,彷佛已化成了一雙劍,出鞘的利劍!
翡翠卻是一麵的恐懼之色,櫻唇半張,隻差點沒有失聲驚呼。
那不過是一隻螢火蟲,何以她們竟然會如此震驚?龍飛亦震驚。
那若是內功的表現,杜殺的內功修為,實際上已到了收發由心,登峰造極,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現反倒希望那隻是一種魔術,是天人的一種神功,是自己的錯覺。
更令他震驚的是那個白玉玩偶。
那個白玉玩偶高亦隻七寸,比例與人完全一樣,長衫配劍,一雙手按在劍柄上。
劍柄紋理分明,那隻手亦五指可辨,甚至連指甲亦刻出來。
相貌也一樣雕刻得非常精細,龍飛目光落在玩偶麵上,不禁由心寒出來。
那個玩偶的相貌,赫然就與他完全一樣,神態活現,栩栩如生!
公孫白亦一眼看出來,失聲驚呼道:“這個白玉像怎麼與你一模一樣?”
龍飛苦笑,目顧杜殺,道:“這個白玉像刻的是--是誰?”
杜殺這時候的麵容已恢複正常,道:“你!”
“我?”龍飛吃驚的望著杜殺。
“刻得不像?”
“不是。”
“那你還懷疑什麼?”
“是老人家刻的?”
“不錯。”
“佩服。”
杜殺歎息道:“我已經多年沒有動刀的了,無論什麼工作,荒廢太久,總會退步。”
龍飛一再打量那個白玉像,道:“老人家太謙虛了。”
杜殺道:“你以為我會說謙虛話。”
龍飛苦笑道:“這個玉像事實巧奪天工。”
“本來就是天工。”杜殺盯著龍飛,緩緩道:“好像你這樣的有性格的人並不多,所以我還是忍不住再將刀拿起,刻下了這個玉像。”
龍飛道:“哦。”
杜殺道:“這個玉像我本來準備留下,但現在我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將它送給你。”
龍飛道:“多謝。”
杜殺竟然道:“你應該多謝我的。”接著一笑,笑得那麼奇怪,龍飛當然看不透,也猜不透。
杜殺解釋道:“你不同水晶,也不同翡翠,水晶本來是一塊水晶,正如翡翠本來是一塊翡翠。”
龍飛看看杜殺,看看翡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孫白亦聽得瞠目結舌,翡翠,難道真的就是一塊翡翠的化身,是翡翠的精靈,並非一個人?
龍飛實在難以相信,他的目光不覺停留在翡翠的麵上,翡翠又已然麵無表情。
那刹那,在龍飛的眼中,竟彷佛連一絲生氣也都沒有。
這到底是受杜殺的話影響,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抑或是事實,翡翠那刹那已經變回一個翡翠像?龍飛不知道,也不敢肯定。
無論他怎樣看,杜殺一點也不像在說謊,她若是說謊,她說謊的本領無疑已經是天下無雙,就是給她騙死了,也無話可說的了,龍飛不期生出了這個念頭。
杜殺接說道:“我以水晶雕出了水晶,以翡翠雕出了翡翠,除了給她們的形像,還賦與她們生命,使她們與常人無異,但,終究是一塊水晶,一塊翡翠而已。”龍飛公孫白怔怔聽著。
杜殺又說道:“你不同,你本來就是一個人,本就有生命,我是因為看見你,才能夠雕出那個玉像。”
所以我若將那個玉像留下來,非獨不能夠賦與你什麼,反而會取去你身上的一樣東西,送進那個玉像之內。
龍飛脫口問道:“什麼東西?”
杜殺一字字道:“魂--魄!”龍飛心頭又是一寒。
杜殺道:“那時候你一踏出這個地方,就會無疾而終,變成了一個死人,而那個玉像卻會變成一個人--一個人,侍候在我的左右。”
龍飛苦笑道:“看來我真的應該多謝你了。”
杜殺道:“這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我現在雖然知道,卻也不能夠告訴你。”
龍飛道:“為什麼?”
杜殺道:“天機不可泄漏。”
龍飛歎了一口氣,轉回話題,道:“然則水晶的事情,能否透露一點給我們知道?”
杜殺道:“你們還想知道些什麼?”
龍飛道:“水晶現在到底怎樣了?”
杜殺道:“方才你難道並沒有聽清楚我的說話?”
龍飛搖頭,道:“翡翠姑娘曾經告訴我們,方才老人家已說得很清楚,水晶姑娘隻不過是一塊水晶,現在已形神俱滅。”
杜殺道:“那麼你還要羅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