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龍飛公孫白,水晶原是一塊萬年水晶,是她將之雕刻成人形,再賦與生命。
事實是否如此,當然就隻有她才清楚了,翡翠當然也清楚。
所以她同樣知道,水晶已經死亡,死了三年,所以她現在已驚恐得魄飛魂離。
--眼前的水晶難道是一個鬼?世間難道真的竟有鬼?翡翠看樣子是相信了。
杜殺顯然仍然有點懷疑,她接道:“你一定不是水晶,死人怎會複活?”水晶又是一笑。
杜殺給笑得毛骨悚然,卻仍道:“我看你一定是別人假扮成的水晶。”
她霍地側首,喝問道:“翡翠,一定是你串同什麼人算計於我。”
翡翠雙手亂搖,一句話也說不出。
杜殺冷笑道:“你們若是以為將藥丸偷去,趁我舊患複發的時候,就可以將我置之死地,可就錯了!”
翡翠嘶聲道:“她--是鬼!”這幾個字出口,她已經癱軟在地上。
杜殺看見翡翠這樣,如何還說得出話來,水晶也就在這個時候再次舉起腳步。
杜殺脫口道:“你待要怎樣?”水晶沒有回答,一雙右手落在腰間配劍的劍柄上。
晶瑩碧綠的右手,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活力,難以言喻的魔力。
杜殺目光落在劍柄上,道:“你……要殺我?”水晶右手一緊,“卡”的一聲,劍已出鞘三寸。
杜殺嘶聲道:“你--你敢?”水晶冷笑,右腕暴翻,長劍完全出鞘!
劍鋒如一泓水,鮮明的劍鋒卻隻是刹那就變得迷蒙起來,劍鋒上仿佛有一絲絲,一縷縷的白霧在散發,是殺氣!
激烈的殺氣刹那蘊斥整個殿堂,群螢亂飛,接近水晶的幾雙刹那被殺氣摧落。
杜殺的麵色一變再變,顫抖著的雙手舉起了綠玉杖又放下,汗從她的額上流下,冷汗。
她的雙手亦被冷汗濕透。水晶盯著她,劍高舉,逆握著劍柄!
翡翠都看在眼內,卻像著了魔一樣,一動也不動。
杜殺目光再落在翡翠麵上,看她的神色,實在想叫翡翠助她一臂之力,可是翡翠卻一點反應沒有。
杜殺由心寒出來,她的麵色卻非獨沒有變白,反而繼續在發紅。
不過片刻,已經噴血一樣,那種紅色,無疑極不正常,燈光下,逐漸就像是一團的火焰在燃燒。
杜殺的肺腑現在也正是火燒般的灼然,她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那完全是因為服下了那顆紅色的藥丸。
三個玉瓶的藥丸顏色完全不同,有碧綠如水晶,有殷紅如鮮血,有潔白如玉璧。
每一種藥丸都是用名貴的藥材煉成,三顆服下去,足以抑製她多年的宿疾,但若隻服一種,甚至是兩種,非獨一點功效也沒有,反而會引起相反的後果,使她的狀態更趨惡劣。
杜殺知道會有這種後果,也是第一次嚐到的後果。
她的內力盡管深厚,現在卻一分也施不出來,方才被她舞動如飛的一雙碧玉杖,現在如舉千斤重鉛。
她體內有如火焚,流出來的反而是冷汗,應該怎樣?她完全不知道。
非獨方寸大亂,她的精神亦已開始崩潰。
她的麵上露出了恐懼之色,這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恐懼。
她不由自主嘶聲道:“水晶--”
語聲未落,水晶窈窕的身子已飛起來,飛射向杜殺,三尺青鋒匹練一樣,飛刺向杜殺!
杜殺驚呼,雙臂青筋怒突,一對綠玉杖疾揚了起來!她顯得非常的吃力,但一對綠玉杖總算被她舉起來,迎向水晶下刺的利劍,那一對綠玉杖一點變化也沒有。
杜殺心中明白,水晶顯然也看得出,毫不閃避,劍一引,連人帶劍從雙杖中欺入!
杜殺驚呼滾身,雙掌再也把持不住,脫手落地。
水晶一劍刺空,身形一落即起,一起即落,又是一劍刺下!
杜殺拚命滾身,人從丹墀“骨碌碌”滾下去!
水晶尖嘯一聲,劍與人合成一體,丹墀上飛燕般撲下!她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美麗,可是殺氣奔騰,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一支劍!最低限度杜殺就有這種感覺,她隻有不停的滾動。
有生以來她從未這樣狼狽,若換平日,別人問她會不會這樣閃避,她一定會回答寧可死。
可是她隻想拚命閃避,希望奇跡會出現。
千古艱難惟一死,這句話她時常掛在口角,但是到現在,才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意。
那不過片刻,在她已有若幾個時辰,她的思想已幾乎完全停頓,已接近空白。
然後她突然感覺一陣錐心的刺痛從背後傳來,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一陣刺痛刺激之下,她渾身的氣力仿佛都恢複正常,慘叫聲驚天動地,整個殿堂也似要為之震憾!
慘叫聲未絕,又一陣錐心的刺痛,杜殺發出了第二聲淒厲的慘叫,整個身子疾轉了過來。
她看到了水晶那支劍,那支劍染滿鮮血,觸目驚心,那光一閃,水晶握劍又刺下!
劍破空尖嘯,沾著的鮮血飛虹一樣脫離劍鋒激濺,灑落!
杜殺看著劍剌來,實在想閃避,但渾身虛脫,完全沒有閃避的氣力。
她瞪著劍向自己胸膛刺下,發出了第三聲慘叫!這一聲更加淒厲!也是杜殺最後的叫聲。
“好像是杜殺在慘叫!”公孫白總算聽清楚。
龍飛點頭,道:“不錯!”
公孫白道:“殿堂那個方向傳來……”
龍飛點頭道:“我們快去看看!”公孫白不敢怠慢,緊追在身後。
兩人奔到殿堂附近,就看見無數螢火蟲從殿門飛出。
“螢火--”公孫白驚呼未絕,螢火飛閃之中,一個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從殿門奔出來。
那是翡翠,一麵驚惶之色,顯然受了非常大的驚嚇。
翡翠才奔出,那一個女孩子又在殿門出現,一身淡青色的衣裳,臉龐晶瑩如水晶,美麗而妖異!
她手中握著劍!閃亮的長劍,血漬猶未幹。
一追出殿門,她的劍就刺出,飛刺向翡翠!
劍迅速而淩厲,刺向翡翠的後心,翡翠竟然不知道閃避,才奔下門前石階,腳步一亂,就摔了一跤!
也幸虧摔這一跤,刺向她後心的一劍變為刺在她的左肩上!
鮮血激濺,翡翠慘呼!公孫白那邊看見,不由自主,失聲大叫道:“水晶--”
龍飛卻呼道:“不得傷人!”身形如箭也似地射前去!
水晶聽了呼叫,身形一凝,第二劍沒有刺出,方凝的身形陡然一動,疾往上拔起來,咻的掠上了宮殿前的滴水飛簷!龍飛刹那射至,落在翡翠身旁!
翡翠左肩衣掌已被鮮血濕透,麵色蒼白,看見龍飛,驚喜交集,撲入龍飛懷中,身形一栽,便要倒下。
龍飛慌忙一把擁住,連隨伸手封住了翡翠左肩的兩處穴道,製止鮮血外流。
公孫白一旁掠至,急問道:“什麼事?”
翡翠驚魂甫定,顫聲道:“有鬼……”
龍飛一怔,道:“你說水晶?”
翡翠一個勁亂點頭,語無倫次的說道:“水晶她不是水晶,不是人,是鬼……”
龍飛公孫白不由自主抬頭望去。
水晶正站在飛簷之上,並沒有離開,無數的螢火蟲飛舞在周圍!
她忽然探手,抄住了幾雙火蟲,納入了櫻唇中!
螢火蟲繼續在她的皮膚內飛舞,她本已晶瑩的臉龐更晶瑩,散發著一蓬幽淡的,迷離的碧芒。
她到底是人,是鬼,抑或水晶的精靈,有誰敢肯定?翡翠現在卻說得那麼肯定。
龍飛不由脫口道:“你說她是鬼?”
翡翠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道:“她已死了三年化為厲鬼,又回來。”龍飛實在聽不懂。
翡翠嘶聲接道:“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她為什麼連我也不放過?”
龍飛目光一落,道:“杜殺怎樣?”
翡翠道:“給她殺死了,她不會放過她的。”
龍飛驚問道:“杜殺也不是她的對手?”
翡翠道:“她是鬼,杜殺見了她,已嚇得失魂落魄。”
公孫白插口道:“杜殺可是一個天人,連我們兩人合力都打不過她,天人難道也敵不過鬼魂?”
翡翠搖頭道:“這事你們不知道。”
公孫白道:“不知道什麼--杜殺難道並非什麼天人?”
翡翠連連搖頭,她的情緒顯然極不穩定,極為混亂。
龍飛插口問道:“她用劍刺殺了杜殺?”翡翠頷首。
龍飛又問道:“也用劍將你刺傷?”
飛龍一頓又接道:“鬼魂怎麼會用劍殺人?”
公孫白這時才明白,道;“到底會不會,我們卻也不能夠肯定。”龍飛不能不點頭。
公孫白又道:“說不定那是一支‘鬼劍’!”
龍飛歎了一口氣,道:“怎麼你不說,她也許是一個人?”
公孫白又是一怔,道:“可是……可是……”可是什麼,他卻也說不出來。
翡翠插口道:“公子是說這個水晶可能是別人假扮?”
龍飛道:“不無可能。”
翡翠苦笑道:“天下間怎會有這麼相似的人?”
龍飛道:“水晶並沒有姊妹?”
翡翠道:“沒有--而且那些螢火蟲……”
龍飛不由得心頭一沉,這無疑是最主要的關鍵,他又歎了一口氣,道:“到底怎樣,我們追上去一看便知。”他的目光又落在滴水飛簷上。
水晶仍站在那裏,櫻唇張處,飛舞在她麵部皮膚內的螢火蟲一雙又一雙飛出來。
龍飛的目光才轉向她,她窈窕身子已開始飄動,仿佛隨時都會往天外飛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陣“拍拍”的聲音突然在宮殿之內響起來!
那種聲音非常奇怪,就像是無數人在拍掌,但細聽之下,卻又不像,到底是什麼聲音?
公孫白龍飛都覺得奇怪,翡翠卻好像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麵色一變再變,慘白如紙。
龍飛無意中瞥見,忍不住問道:“那到底……”
翡翠顫聲道:“是鴿子拍翼!”
龍飛一呆,道:“什麼?”話未說完,無數雙白鴿突然在宮殿之內飛了起來!
刹那間漫天鴿影,一陣奇異的叮叮聲同時響徹長空!每一雙的白鴿右腿上赫然都縛著一個金鈴,群鴿亂飛,金鈴震動,那些金鈴雖然都很小,但同時齊響,也甚是驚人。
眾人那刹那隻見眼前白影亂閃,耳中叮叮的鈴聲不絕,都不禁有一種天就要塌下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