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顏若夜的箭傷已無大礙，傷口也處理得極好，但在林月言喂他喝完藥後不久，他便發起高燒，呼吸灼熱，渾身滾燙不已。
她無奈地抬頭，對著正在搗藥的老軍醫低聲喚道：“軍醫，將軍在發燒。”
老軍醫放下手中的藥缽，自桌前踱過來，伸手探過他額頭的溫度，皺了皺眉頭便吩咐林月言絞了濕布巾給他擦拭身體。
林月言歎了口氣，認命地端了水盆坐至塌上，絞了布巾，仔細替顏若夜擦拭起光裸的上身。
顏若夜燒得渾身冒汗，濡濕了包紮胸前傷口的白布條，那血色便隱隱透出來，看得她又是好一陣眩暈。
她拍拍額頭，避開顏若夜的傷口，掙紮著將他身上發出的汗拭淨。一遍下來，她早已累得滿頭大汗。
老軍醫又慢慢踱過來，探頭瞥一眼顏若夜，搖搖頭：“繼續替將軍擦拭，直到將軍燒退下去為止。”
林月言瞪著床榻之上仍舊在不止地發汗的顏若夜，半晌無語，隻得出帳濯洗布巾，換了盆溫水，回到床前繼續替他擦汗，這樣直到半夜，顏若夜的燒才慢慢退去，呼吸也漸漸和緩平息。
林月言籲出好大一口氣，伸手摸摸顏若夜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確定他的體溫已與常人無異，這才放心地站起身，撲到桌邊，抓起盤中冷掉的饅頭就啃。
自晌午起她就一直粒米未進，像個陀螺一樣在那張現在看來礙眼至極的床榻之前打轉，替顏若夜擦汗、洗布巾、換溫水、擦汗、洗布巾、換溫水……一刻也沒得空閑。兩個軍醫早已不在帳中，臨走之時交代她好好照顧將軍便揮揮袖子揚長而去，隻留她獨自看護。
“軍醫老頭也著實可惡，也不找個人替我片刻，我又不是機器人！”她嘴裏嚼著冷饅頭，罵罵咧咧，低聲抱怨，“就算我是機器人，也還是要加油的吧……”
越想越窩火，劈手撈過桌上的茶壺，直接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灌了半壺下去。
人不順起來喝涼水都塞牙，壺裏的茶葉混著茶水一股腦兒湧進她喉嚨，險些嗆著她。
“呸呸！”她皺眉，吐了一口茶葉出來，心裏的鬱悶飆到了極限。
沒有電視沒有電話沒有公交車無所謂，但是沒有好飯好菜沒有浴室她很介意，在這個雞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軍營，沒有報紙沒有消遣，每天隻能窩在廚房炒菜，還不得不聽王鐵漢嘮叨，真是鬱悶至極。
林月言咽下最後一口冷饅頭，習慣性地一撩左手衣袖想要看看時間，卻哀怨地發現，那隻灰布衣袖的下麵隻有空空如也的光潔手腕，她那天去工作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上手表，真是天要亡她，沒了手表，叫她這個對東八區區時依賴成性的人如何在古代混？
前幾天跟一幫火頭軍的男人共擠通鋪，他們起，她也起，絲毫不敢偷懶，以後她該怎樣適應生活？聞雞起舞？豎根杆子在太陽地下根據影子長度判斷時辰？
她頓覺頭昏腦脹，雙手捂住臉小聲呻吟起來。
“你怎麼了？”微弱但卻悅耳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驚得她霍地一躍而起，渾身戒備地左右張望：“誰？誰在說話？”
低低的笑聲響起在身後的床榻上，林月言驚訝地轉身，瞠目：“將、將軍，你、你居然醒了？”
顏若夜仍然躺著，那雙細長漂亮的眼微微眯了眯，輕笑道：“你便是那個一直幫我擦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