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雙手皆不得閑,急切間右腿一抬,膝蓋正頂在那人手腕上,同時掌心發勁,與那人肘上壓過來的力道相撞。那人騰空飛起,在空中一個倒翻,穩穩落在對麵的街沿上,朝柳青盈盈施禮,嬌聲道:“小女子行路不當心,冒犯大哥了!”卻是一名身著紅色紗衣的妙齡少女,年紀約莫十六七歲,一張臉線條稍嫌剛硬,但配著挺直的鼻梁和豐潤的朱唇,竟說不出的嫵媚。尤其身材高挑勻稱,隨隨便便一站,那便婀娜多姿,怕在柳綠桃紅的江南水鄉,也不容易找出這麼動人的女兒來。那把短匕,不知去向。
柳青道:“好說,好說。姑娘這不當心,可要鬧出人命來的!”那紅衣少女竟不搭話,衝柳青和劉彘微微一笑,轉過身娉娉婷婷地去了。柳青剛想拔腳追去,劉彘一把將他拉住,歎道:“美若天仙,想不到在這邊城,竟能得見這樣的絕色!”
柳青知道他是貴人的老毛病犯了,一見漂亮女子,心智便嚴重下降,忙提醒他道:“此女武功不弱,暗藏凶器,是要刺殺你呢!”
劉彘道:“她倒翻出去的身手,我便做不到,她武功不弱,你當我不知道麼?事實上,我們被堵在城門口時,旁邊圍觀的人群中就有她,隻不過當時沒加注意罷了。”
柳青暗一回想,似乎有那麼一道影子,但不很確定,不由佩服劉彘的觀察與記憶力,道:“既然如此,你怎不讓我將她擒下?”
劉彘搖頭道:“在大街上動手,不免擾民,而且驚動官府,我們也不好解釋。記住了,在回到長安以前,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柳青大惑不解,道:“包括我?”
劉彘道:“其實我不須瞞你,但既然是秘密,便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不光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成事的原則。讓不必要的人知道不必要知道的事,於你於人,都是一種負擔。”
柳青內心裏對這種論調大為抗拒,但他知道這隻怕果然是成大事者該有的素養,自己還得好好學學,便道:“那麼那女子……”
劉彘道:“由她去吧。在不明原委之前,靜觀待變!”
柳青應了聲是,與劉彘到了客棧,將馬匹交與小二照料,訂下房間,便先叫了一桌子菜,大快朵頤。因有事在身,兩個人皆不敢喝酒,不多一會便都飽了,起身回房休息。店小二直迎上來,陪笑道:“小店的規矩,用了飯便要會帳,總共是兩百錢。”
劉彘道:“?,這就吃掉了兩石米的價錢!這住店,不是退房時一並會鈔的麼?”
小二打躬作揖地道:“世道不太平啊,誰知道哪一天匈奴人就殺來了,大夥兒逃都逃不及!所以定襄城裏客棧的規矩,都是飯錢是飯錢,房錢是房錢,用罷便要付訖的。”
劉彘皺了皺眉頭,對柳青揮揮手道:“也罷,先給他。”
柳青一呆,從他被送到廣惠莊起,身上便沒放過錢財,長這麼大,全是混吃混喝,不由大是惶恐,低聲道:“我沒錢呀,你不是貴人嗎,這頓算你請,還是你付賬吧!”
劉彘哭笑不得,用更低的聲音道:“你什麼時候見過貴人要身帶銀兩,親自付賬的?”
柳青大驚,道:“難道你也沒錢?”劉彘苦笑著點了點頭。
“呸,還貴人呢,狗屁!”小二在一旁聽得明白,長年累月彎著的腰立時直了起來,口沫橫飛地教訓道:“瞧你們倆穿得跟土包子一樣,還敢自稱貴人!話又說回來,兩位大哥看起來也算儀表堂堂,怎麼就有臉來吃不給錢的霸王餐?先說好了,小店本小利薄,不賒不欠……”
饒是柳青豪氣幹雲、劉彘氣度從容,此時也灰頭土臉得跟孫子一樣。店小二把一條腿踩在幾上,攤了一隻手在他們跟前,直道:“廢話少說,給錢給錢!”劉彘忽然想起武安侯那塊玉佩,忙伸手去懷裏掏摸,心想但願這小二識貨,知道這塊玉足夠抵得這頓飯錢。這時,忽聽櫃台那邊“當”的一聲,一團紅影從店外踱進來,將一錠銀兩拋在櫃台上,嬌滴滴地道:“這兩位客人是我的朋友,飯錢房錢,本姑娘一並替他們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