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 / 3)

第一節

夕陽西下,定襄城外,從遠處馳來兩名風塵仆仆的騎士。一人勒住奔馬,眼望城頭上迎風招展的漢旗,禁不住熱淚盈眶:“五年啦……”另一人和他並肩而立,笑道:“怎麼,五年了,草原上的羊肉還沒吃夠?進城吧!”二人相視一笑,打馬前行。

這二人,自然就是從大漠歸來的柳青與劉彘。劉彘在柳青的引路護送下,一路上有驚無險,長途跋涉,終於回到定襄這座首當匈奴,一次次遭受兵禍與戰火,城頭漢旗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城池。到得城門,二人翻身下馬,拉馬入城。城門守軍見他們一身匈奴裝束,還各帶兵器,呼哨一聲,刀槍並舉,將二人阻在門外。門吏高聲叫道:“好大膽的匈奴探子,快給我拿下了!”

柳青啞然失笑,喝道:“糊塗!匈奴探子怎會明目張膽地前來?我們是漢人,快放我們進關!”

那門吏想想也有道理,臉上訕訕的,兀自嘴硬道:“不是匈奴人,幹麼要穿匈奴人的衣服?若是平常做生意的百姓,把兵器解下來,我便放你們進城!”

柳青回頭對劉彘道:“這官兒說的話合情合理,不過我這把劍是我師父的,絕不能解!你不是朝廷大官麼,給他說說,通融一下吧。”

劉彘大步上前,視胸前刀劍如無物,其氣勢倒把門兵都鎮住了,不自覺地往後退卻。門吏拔出腰刀,喝道:“你敢闖關?快快拿下!”劉彘招手道:“你過來,我有話說。”那門吏跨前一步,道:“說吧,我聽著呢。”

劉彘低聲道:“我是武安侯派往匈奴刺探軍情的使者,有緊急軍情急報長安,耽擱不得的!”

門吏道:“有何憑證?”

劉彘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遞到門吏眼前,道:“這是武安侯隨身之物,給我用作信物的,你一看便知。”那門吏接過一看,果見玉佩上刻了“武安”二字,心下猶豫,但轉瞬又將玉佩拋還劉彘,道:“我職位低微,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東西,焉知你不是偽造了來唬我?定襄地處邊關,卑職不得不小心從事,得罪了――不解劍,不得入城!”

劉彘勃然大怒,喝道:“你叫什麼名字?報上名來,我日後要你好看!”

門吏不卑不亢地道:“卑職竇忠,哪怕你就是武安侯本人,若不能證明身份,卑職一樣不能放你入城。”

劉彘呆了一呆,轉身拉馬就走。柳青連忙跟上,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大官,跟他明說呀!難道咱們不進城了?”

劉彘道:“我這是秘密出行,我的使命,豈能隨便讓人知道?門吏是極小的官兒,我滿道說出一個武安侯,已經足夠壓得他喘不過氣了,誰知,咳,這樣拘泥不化的呆子,咱們還是避之則吉!”說到這裏,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事有可為,事有可為啊!”

柳青大惑不解,道:“看起來,你被拒城外,還很高興!”

劉彘笑道:“門吏做錯了麼?他沒有做錯!如果我們大漢的官兒都能象竇忠一樣恪盡職守,那麼我們的朝廷,就是一個很有希望的朝廷;我們的國家,還怕什麼匈奴?我不錯是在他這裏吃了個癟,但你猜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是希望,一個族群的希望!”

柳青大感折服。這就是所謂氣度了吧?劉彘這人沒有很高深的武功,也不見得機變百出,但看人待物的角度,和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柳青和他相處的每一天,都能學到不少東西。末了,劉彘與柳青就近找了個農家,求了兩套衣服換了,另尋城門入城。

定襄屬並州,漢高皇帝時置郡治,可算大漢疆域中受邊患最深的郡縣,屢次陷落,至今戶三萬八千餘,比起並州其餘郡縣動輒十餘萬戶的規模,可見匈奴為禍之烈。劉彘與柳青進得城來,隻見大街上行人稀疏,民生凋敝,竟沒有多少擺貨攤兒的,街道兩旁縱有飯店食肆,也是門可羅雀,生意清淡。柳青見天色向晚,便提議尋家客店打個尖,劉彘欣然允諾,道:“你知道我在塞外最懷念關內的什麼?是上好的酒菜!整日吃著你偷來的烤羊肉,吃出渾身的騷臭來,今天真該犒勞犒勞咱們。”

一打聽,城內最大的客棧名叫客福居,據說飯菜也是最可口的。柳青把大漠粗糲的食物吃了五年,此時更饞,問明所在,便急匆匆前往。正行間,忽聽“啊喲”一聲,一團紅影,向劉彘直撞過來!柳青吃了一驚,閃身攔在劉彘之前,雙臂一托,扶在那人肩肘上,腳下竟拿樁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差些踩著劉彘腳尖。常人摔跌,絕沒這麼大力道的,柳青心念方轉,猛覺對方肘上力道加重,眼前白光一閃,一支短匕,向他小腹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