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不能走!我姐姐還遠在千裏萬裏之外的美國留學,每個學期都要爸爸給她寄生活費去。要是我一走,爸爸又坐了牢……不!我就是賣掉自己的身子,也要讓姐姐在美國學完她的全部功課,取得學位回來……”
莫小龍瞅著蝴蝶手裏撫弄著的那塊小圓鏡——他知道那是塊不平凡的寶鏡,吞吞吐吐地說:
“你們姐妹情深似海……小圓鏡……是你姐姐送給你的嗎?”
蝴蝶點點頭,淚水一湧而出。
“是姐姐從美國寄來的——後麵嵌有姐姐在哈佛校園裏拍的照片……”
“嗬,走不走,你再好好想想,我們從長計議吧……”莫老師說完,獨自走下樓去了。他這一走,竟一連好幾天沒有再來“白公廬”,也不知道他作何“計議”去了。
有女兒和竹媽的細心服侍,勸飯勸藥,劍虹先生退了高燒,寒症漸漸好了。然而他還是五內如焚,痛不欲生,身體也比原來虛弱得多了。他下了床,象一頭關在籠子裏的俄獅,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有時,他一站就是半個鍾頭,呆呆地望著某一點,目光癡呆,神情迷亂,好象失去了記憶,又好象在痛苦而固執地追尋某種記憶。
蝴蝶怕父親神經錯亂,一到晚上,她就來到父親的書房裏,陪父親坐坐,為他寬寬心。這天晚上,蝶兒來到書房裏,在藤沙發上坐下,隻見背著身子站在書案前的父親,顛三倒四地在重複念著四個字:
“賊喊捉賊……賊……捉賊……”
蝶兒心裏一沉,心想爸爸莫非看到莫老師帶來的那張報紙了?她後悔當時沒把那張報紙帶上樓去,或者幹脆燒掉。
“竹嫂!竹嫂!”劍虹先生猛地一拳砸在書桌上,回過身衝門外大聲喊。竹媽聞聲走了進來,見主人渾身哆嗦,她嚇得站在門邊不敢動彈。“竹嫂嗬!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回來,脫下那身濕衣服,你給我洗的時候,可注意口袋裏有什麼東西沒有?”
“東西?……”竹媽神色驚慌地說,“什麼東西?主人您——”
“是一件並不值錢,但至關重要的東西。”劍虹先生怕女傭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說。
“噢,你說的是那個小煙鬥?”
“一個拿破侖煙鬥……”
“破沒破我沒注意,不過總是個煙鬥!”
“那煙鬥還在嗎?快快給我拿來!”
“我去找找……”
竹媽走出書房去了。劍虹先生一步三晃地追著要朝門外走去,蝴蝶站起身來攔住父親,把他拉到藤椅上坐下,不解地問:
“煙鬥?什麼重要煙鬥?有竹媽去拿,您就坐著歇歇吧!”
“唉——”老父親一坐下,便喟然長歎一聲,接著雙手握拳捶著腦袋,“當初我怎麼急成這樣?急瘋了,急糊塗了嘛!竟然連那個煙鬥都沒想起來,沒把它交給警察局……”
“爸,”蝴蝶把老父親狠狠捶著腦袋的手用力扳下來,緊緊握著問,“那是個什麼煙鬥?”
“一個拿破侖煙鬥!”劍虹先生激動地說,“那天斷了黑,剛剛下起了大雨,我回到學校裏,扭開校長室的門鎖,走了進去,腳下踢著個小東西,響了一下。我拉開電燈,一看是個拿破侖小煙鬥。我隨手撿起來,想不起是什麼人忘在我房子裏的,便胡亂塞進了上衣口袋。接著,我發現保險櫃敞開在那裏,櫃子裏的大宗現款和支票一個子兒都不見了!我當時嚇得魂飛魄散,關上門便冒雨朝警察局跑……嗬!看來那個拿破侖煙鬥,定是盜賊慌亂之中掉在地上的,是留在現場的唯一可疑的證物。我一直急得要死不活,把這件大事忘了……”
這時,竹媽滿麵喜色走了進來,一邊說:“找到了,找到了!”一邊把個鋼筆杆長的小煙鬥,遞到劍虹先生手裏。
劍虹先生接過煙鬥,反複察看著,摩挲著,自言自語地說:
“沒錯!就是它,就是它!……”
“什麼樣的煙鬥?”蝶兒從父親手裏拿過煙鬥一看,頓時瞪圓了眼睛:這是一個燙金包銀,有個翡翠嘴子的小巧玲瓏的特殊煙鬥。蝶兒看著,看著,忽然臉色慘白,目光呆滯,渾身象染上了瘧疾。
“蝶兒,你怎麼了,你認得這個煙鬥是誰的嗎?”老父親緊緊盯著蝶兒,疑惑地問。
蝶兒點點頭。接著,她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嗬嗬嗬,不可能,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劍虹先生驚詫地大聲說,“煙鬥是誰的?快告訴爸爸!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