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白蝴蝶被綁架(1 / 3)

劍虹先生風寒入骨,憂慮成疾,竟一病臥床不起。蝶兒停學在家,跟竹媽一道服侍病人,少不了請醫生上門看病,服藥。開頭幾天,老先生高燒不退,水米不沾牙,連湯藥也不能服。清醒時,唉聲歎氣,默默流淚不止;昏迷時,常常抓撓胸口,大聲悲呼:“蒼天殺我,蒼天殺我……強盜……強盜……”

蝴蝶終日守在父親的身邊,嘴裏雖說總是勸慰爸爸安安心心養病,好好服藥,但她的心裏,比急病了的劍虹先生更焦急。殘酷的現實已經擺在她的麵前,父親就是賣掉“白公廬”所有家產,賣掉兩個女兒,也償還不了被盜走的那筆巨款!他老人家這一輩子也還不清!避開父親,回到自己的閨房裏,蝶兒輾轉通宵難眠,哭濕了枕巾。她哭她一家屢遭橫禍的命運,她咬牙切齒痛恨那害死她母親的歹徒,現在她更痛恨那置父親於死地的黑心肝的強盜。她怨自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怨自己沒有飛簷走壁的本領,沒有神機妙算的仙法,不能幫助父親緝拿強盜,追回巨款!聽莫老師說:發現在校長室盜走了巨款的那個暴風雨之夜,父親當即冒著風雨跑到警察局報了案。警察局當即來了兩個人,在校長室的現場看了看,強盜既沒挖洞,也沒撬門破窗,屋裏屋外沒留下任何可疑的跡象!兩員偵緝人員應付公差地問了些情況,便走了,第二天,父親臥病在床,警察局又去過兩批人,在桂園兜了兩圈,還是毫無結果。

每天,蝴蝶明知沒有希望,還是那樣急不可待地等待著,等待莫老師給她帶來新的消息,帶來一線生命的希望。隻要聽到竹媽去開大門,或者木板地上響起了他那熟悉的腳步聲,她就從父親的病床邊悄悄走了出來,滿懷希望地迎著莫老師問道:

“怎麼樣?”

“唉——,莫小龍照例長歎一聲,呆呆地站在那裏,或失魂落魄地坐到太師椅上。

“你去了警察局?”她緊緊盯住他問。

“去了。”

“還是毫無線索?”

他沉重而機械地搖了搖頭……

這天,莫老師一進門,手裏拿著幾張報紙,臉色蒼白。比往日顯得更加沮喪。

“怎麼樣?”蝴蝶迎著他,問的依然是那句明知無望而仍抱希望的老話。

“……”莫老師連那句長歎都沒有了。

“你去了警察局?”

莫老師苦痛難言,把報紙塞給蝴蝶,喃喃地說:“你看吧,看吧……”

白蝴蝶接過當日的《重慶晚報》隨意翻了翻,倏地一行赫然刺目的大字標題跳入她的眼簾:“賊喊捉賊,嘉陵女校巨款不翼而飛!”

“卑鄙!無恥!造謠!”蝴蝶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拿著報紙邊走邊看。這是從那些瘋狂反對“嘉陵女校”的封建遺老和偽道學們的嘴裏噴出來的最惡毒的謠言,他們攻擊白劍虹辦女學完全是為了中飽私囊,咒罵劍虹先生是從上海十裏洋場歸來的大騙子,說什麼借辦女學之名騙得巨款,又賊喊捉賊,假報盜竊案!……蝴蝶還沒看完那滿版汙言穢語,便一頭栽倒在樓梯口。

“蝴蝶!蝴蝶……”莫小龍見狀,迅疾地跑過來抱起女學生,把她抱進二樓的閨房裏,將她輕輕擱在床上。

蝴蝶在床上慢慢睜開眼睛,白白的臉頰上淌滿了淚水……

莫小龍坐在床邊,愣愣地瞅著蝴蝶。從他的臉容上,可以看出他內心所掀起的風暴。突然,他不能自製地撲過去,雙手抓住姑娘的胳膊,激動得渾身顫抖地說:

“蝴蝶!跟我一起走吧!讓我們遠走高飛吧!”

“走?”蝴蝶愣愣盯著她的老師。

“讓我們趕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莫老師果決地點了點頭。

“不——!”蝴蝶猛地坐起來,推開老師,雙手捂住臉哭道,“我不能走!不能走,爸爸急成了這樣,我不能丟下爸爸……”

“白校長正是因為有你在身邊而急成這樣,”莫小龍在床沿上坐下來,背對著姑娘,傷情地說:“就在發現被盜的那天晚上,警察局的人走了,你爸爸淋得一身透濕,闖進我房裏對我說:‘莫先生,你把我女兒帶走吧!我不能讓她看著我傾家蕩產,不能讓她看著我去坐牢!……蝴蝶,你留在這裏,隻會給你爸爸增加痛苦和不安!你和你爸爸都不可能還清那筆巨款。你走了,白校長無後顧之憂,他身體稍好點,去找那些支持女學的社會名流,也許還不會有牢獄之災!你跟我去上海或北方,攢集些錢,再來接你爸爸吧!再大的風浪,白校長他也會頂過去的……”

“莫老師!”蝴蝶聽了這一席肺腑之言,突然一頭紮入莫小龍的懷抱。

莫小龍摟抱著女學生,又是驚喜,又是不安,臉上顯得滑稽可笑。

在異性的懷抱中嗚咽啜泣的白蝴蝶,很快又掙紮出來,趿著鞋下了床。她如癡如呆地走到梳妝台前,捧起梳妝台上那個精巧的金屬小盒,從裏麵拿出一塊周圍嵌有閃閃發光的珠寶和砝琅瑪瑙的圓鏡,緊緊貼在臉上,傷心愁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