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師!”“嗬,蝴蝶!”“莫小龍!”“啊,蝴蝶,你怎麼這樣叫我?”
“楊二虎,你這個披著人皮的豺狼!”白蝴蝶等楊二虎一進門,便逼上前去,連叫三聲——這語調迥異,感情複雜的三聲,象刀子一層層剝開楊二虎的畫皮。姑娘一手抓住楊二虎的手腕,咬牙切齒地大聲說道:“楊二虎,現在我要殺死你,為我的父親、為我遭到踐踏的愛情複仇!”
“蝴蝶——啊!我最尊敬的‘壓寨夫人,我對不起你……”楊二虎話音未落,撲通一下跪倒在白蝴蝶跟前。
自從那晚上突然失去知覺,中斷記憶,不知怎麼被弄上老黑山土匪山寨以來,白蝴蝶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真心愛過的、化名為莫小龍的楊二虎。猛一見,差點認不出來了:當初在嘉陵女校的桂園,在“白公廬”的家裏,跟她形影相隨、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白臉小生莫老師,如今變成了完全陌生的人。他外披翻毛大維,內著黑色短打衣褲,腰束寬厚打帶,腳蹬牛皮盤雲馬靴,一副匪氣十足的打扮。
臉色蒼白、形態蝟瑣的楊二虎一下子跪下了。“哼!”白蝴蝶心裏一酸,一痛,接著怒火中燒,轉過背,一腳踏在磚炕上,手裏的雙劍在空中瑟瑟作響。“楊二虎,我父親待你不錯,看你博學多才,招聘你為教師。想不到你你你反臉為仇……”“呼”地一聲,一把劍朝跪著的楊二虎擲過去,“接劍!今天我不光為報私仇,你既是金廣大盜的幹兒子,我就為民除害,先殺了你!看劍——!”
白蝴蝶猛地轉過身,拉了個“猛虎撲羊”的架式,舉劍朝楊二虎刺去。楊二虎大吃一驚,嚇得魂飛魄散,接過劍,一個滾翻,避過白蝴蝶的虎威。接著,他一個“水底蓮花”,解開白蝴蝶的“五雷壓頂”,劍鋒一翻,轉陰為陽,壓住蝴蝶的劍腰,渾身篩糠似地說:
“蝴蝶,你既曉得金廣是我的幹爸爸,你做了金廣的‘壓寨夫人’,你就有權任意殺死我!但是,我死以前,一定要把話說明白!”
“住口!”白蝴蝶一聽什麼“幹爸”“壓寨夫人”,對忘恩負義之人更是怒火三千丈,她一劍“魁星踢鬥”,緊接著“天外來鴻”、“馬臉挑心”、“判官翻簿”,一劍劍直向那負心漢殺去。白蝴蝶沒想到這一路“梅花劍”,都是楊二虎當初在“白公廬”的後花園一招一式教給她的,她用“師傅”教的一路劍,那裏能將“師傅”殺死呢?
楊二虎的長劍短劍功夫雖然爛熟於心,足可以跟他的幹爸爸金廣決一雌雄,但是他此時此刻膽怯心虛,隻有招架的功夫。其一,他不忍心殺死白蝴蝶;其二,白蝴蝶已成“壓寨夫人”,他不敢碰傷她一根汗毛。他奉命前來的時候,一走進後營,就有意把“壓寨夫人”“寢宮”前的衛兵斥退,進門後又把房門緊緊關死。他已抱定了以死剖白自己心跡的決心,臨死之前一定要把自己的困難處境和悲涼心情,向自己的“愛人”哭訴。
楊二虎一個“鳳凰展翅”,避過白蝴蝶的“判官翻簿”,剛一站定,便喘著粗氣說:
“蝴蝶,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爹爹的事!”
“強盜,你盜走我爹辦學的巨款,那還不是傷天害理?……”白蝴蝶一邊咒罵,一邊不停地追魂索命般地進擊。
“那款項不是我楊二虎所盜!”
“是誰?”
“是跟著我去重慶的黑李鬼!”
“狡辯!”白蝴蝶又是一劍“橫雲斷峰”,斜掃過來。
“掉在保險櫃地麵上的拿破侖煙鬥是怎麼回事?”
“煙鬥?”楊二虎一招“無常抖索”,架住橫空而來的青龍劍說道,“那是黑李鬼不聽我的勸告,跑到校長室去行事時,我趕去攔阻,慌亂之中將煙鬥失落在那裏了!”
“有何為證?”白蝴蝶停劍逼視對方。
楊二虎把毛皮大氅一甩,嘶地一聲扯開短打上衣,指著自己的胸口說:
“你把這顆心剜出來,它可以作證!”
白蝴蝶跨前一步,用劍鋒直指著楊二虎敞露的胸脯,一字一淚地說:
“你既沒有參與盜款,那晚上我來到你的房門口,你為什麼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坐立不安?”
“那是因為我愛你!我已陷入愛情的羅網而不能自拔……”冰冷的劍鋒已頂著楊二虎的皮肉,但他仍一動不動地說。
“騙子!”白蝴蝶嘴唇哆嗦地說,“你趁我不備,將我擊暈,拐帶上老黑山獻給你幹爸爸作妻,難道這也是愛我?!”說到憤激處,她挺身將劍往前猛勁一刺,她要用血來洗刷那被砧汙了的初戀。
楊二虎的身子往後一倒,一連在地上翻了兩個滾翻。白蝴蝶改用在上海國術館學的劍術,又是“白虹貫日”,又是“力劈華山”,一連密雨掃地般隻顧大砍大削,一心隻想砍死負心的騙子,才解心頭之恨。楊二虎沒料到白蝴蝶突然改換劍法,慌得縱身一跳,“蟾蜍出水”,縱上了磚砌的火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