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姑娘們在如花似玉的年齡,同樣遭到冰摧霜打,遭到禽獸不如的男人的糟塌,使她們苦難的心緊緊貼到了一起……
秋蟬把地板上的劍拾起來,擱到梳妝台上。她跟細心的鹿梅一道,為壓寨夫人白蝴蝶穿衣整妝,揩洗臉上的淚痕,梳理零亂的發絲……
漸漸平靜下來的白蝴蝶,坐在梳妝台前的木椅上,呆呆地瞅著大圓鏡裏麵的自己,她陡然覺得那張熟悉而值得驕傲的麵孔陌生了!模糊了!是的,過去的白蝴蝶死了!她小心翼翼護衛著的少女貞操、純潔愛情死去了!永遠死去了!她再也沒有值得驕傲自豪、值得珍重的東西了。白蝴蝶的內心如同刀絞。這時,從前營傳來一陣陣淒厲的牛角號和人喊馬嘶的混合聲浪,金廣大盜和他的五六百名寨丁寨勇出發了!她覺得過去的那個白蝴蝶,就要隨著那混合聲浪的遠去而消逝,另外一個複仇天使——為人世上所有受欺淩的女人複仇、討債的魔鬼將要誕生了!
“夫人,哈哈,夫人起身了?……”
金廣寨主挑開門簾,滿麵春風走進來,向壓寨夫人告別。顯然他對昨晚等待已久的良宵美景,既滿足而又懷著幾分留戀!現在他顢頇而愚笨地站在白蝴蝶身後,大有英雄美女割不斷男女情長的味道。
金廣近身時,白蝴蝶倏地站立起來,兩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梳妝台上那對寶劍的劍柄。大圓鏡裏她那瞪得好象就要炸出來的眼珠子,噴射出劍一般的凶焰。手裏拿著梳蓖的秋蟬、鹿梅,從兩邊按住壓寨夫人握劍的手腕——這真是強弩之弓,箭在弦上的時刻嗬,她們不願心愛的姑娘魯莽行事,在戒備森嚴的匪窟作這種冒險的、無謂的犧牲!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了複仇,白蝴蝶強製自己坐了回去,鎮定下來,同時換上一副不冷不熱的麵孔,來對付自以為就是丈夫了的金廣大盜的糾纏。
“夫人,昨晚上睡得還舒服嗎?”
“嗯,酒醉心裏明。”
“嗬!那好,那好,”金廣得意地走得更近,“隻恨他奶奶個春宵夜短,爺今天他媽那個又要帶隊伍下山……”
“你走你的,誰也沒有留你……”
“哎呀!一夜夫妻百日恩嘛!”金廣把手掌搭在白蝴蝶的肩膀上。
白蝴蝶霍地站起身,走到一邊,回轉頭,臉色蒼白地:
“你——”
“我本想帶你一塊去哈爾濱……”
“要去,我自己有腿!”
“當然!嘿嘿,我知道你能騎馬打仗,武術高明。不過,你總是壓寨夫人,不同於一般女娃子。哈爾濱目前還沒有咱老黑山的營寨,你去那裏,一時還不方便。我想來想去,還是把你和女兵先留在老營,等我在哈爾濱打開了局麵,再來接你下山……”
“再來接我下山?”
“今天是黃道吉日,咱老黑山一定旗開得勝!”金廣走過來,拉著壓寨夫人的手,豪爽而熱乎地說,“按山寨規矩今天孩兒們發兵下山,你壓寨夫人該去前營送送行,討個吉利嘛……”……
老黑山的馬隊、步兵揚起一路滾滾的雪塵,迎著早春料峭的寒風,撲下山去了。白蝴蝶和女兵們站在前營的山寨寨門口送行。前營留下來的男丁,主要是管糧秣後勤的頭領下人和守衛老營的寨丁寨勇。“一統天下”,從此這些男人都要聽從壓寨夫人的指揮了。白蝴蝶望著遠去的馬隊、人影,陡然覺得自己獲得了某種程度的自由,她昂首挺胸,舒心爽氣。她在往後營走去的時侯,朝地下碎了一口,接著對跟隨在身邊的秋蟬、鹿梅說:
“哎,六月的竹筍變怪(卦),金廣那老狗,過去一向迷信,怕我‘白虎星’克死他,昨晚他發了什麼神經,竟敢跑來我的寢室睡覺,他不怕短命暴死了嗎!”
“蝴蝶姐,”金廣寨主一走,就顯得更活潑調皮的秋蟬說:“你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是那個該死的蒙古驢子——巴江紮布搞了你的鬼……”
“巴江紮布?”白蝴蝶吃了一驚,“是那個高大壯實、有幾分英俊的蒙古族青年?他巴江紮布能搞我什麼鬼?”
“昨天,”秋蟬邊走邊悄聲說:“比武之前,巴江紮布向寨主和你報告了‘楊常事件’過後,那蒙古驢子不是單獨向寨主又密報了事情嗎?剛好我就在木牆拐角一邊,那鬼鬼祟祟的蒙古驢子所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晤——”白蝴蝶怔了一怔,“巴江紮布說了我一些什麼?”
“他說你貴人貴相,”秋蟬說,“還說你根本沒有犯啥白虎星煞!那都是哈爾濱的江湖騙子陳半仙被人收買,故意胡說八道,讓寨主受騙上當……”
“那是誰收買了陳半仙?又為何要收買他呢?”
“那好心人肯定是為了保護你不被寨主糾纏,才故意收買陳半仙。”
“那人是誰呢?”白蝴蝶邊走邊思索。“我敢肯定——”秋蟬和鹿梅爭著說,“那一定是二總管,楊先生……”
“是他——”其實白蝴蝶也猜定隻可能是楊二虎,因為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那麼詳細知道她父母的情況。
回到寢宮,白蝴蝶無力地倒在炕頭上,她把秋蟬叫到炕沿上坐下,呐呐地問道:
“那個巴江紮布,有沒有說到二總管的下落,或別的什麼消息?”
秋蟬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