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留學生出師受挫(2 / 3)

顧公館前棟二樓寬大的宴會廳裏,此時正濟濟一堂,哼哼哈哈,謙謙讓讓,十二分的熱鬧。各位來賓先生偕夫人、小姐入席以後,六、七張大圓桌麵上嘰嘰喳喳的聲浪剛剛平息,商會會長顧望北先生高舉酒杯,向來賓發表了簡短的歡迎詞。接著,他把留學生少爺——這次盛大家宴的真正主角顧仲達,介紹給所有臨席的達官貴人。

小福爾摩斯今天穿了一套英國紳士派頭的燕尾服,胸前結著紅白相間十分醒目的領帶。他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右手拇指與食指捏著一隻銀質的高腳酒杯,酒杯裏蕩溢著紅色的酒液。他跟在商會會長的父親後麵,逐桌去敬酒。矮矮墩墩、紅光滿麵的顧望北先生,一麵敬酒,一麵把軍政要人介紹給大公子認識。每到一位客人麵前,這位家財萬貫的商會會長,總是謙恭地向小福爾摩斯少爺說:

“這位是……”

“這位是……”

在“是”的後麵,他照例要把“這位”的所有官銜——不管是實位還是虛位,是曾經有過的還是正在位上的,都不厭其煩地說出來,不知是為了炫耀客人的尊貴,還是想挑起寶貝兒子對高官厚爵的欽慕。

受過多年“洋”教育,見過歐美大世麵的小福爾摩斯,對這些肥頭大腦,渾渾噩噩的袞袞諸公,顯出一副大不以為然的神態。也許張學良所說的哈埠秩序混亂,盜匪橫行,沒有人再鎮得住的話產生了作用吧,總之顧仲達對這些政績平庸之輩,表露出一種大不敬的輕蔑。他高傲地舉起酒杯,跟對方輕輕一碰,嘴角綻出一絲不屑的神情。

“這位是——”商會會長走到最後一張圓桌跟前,酒杯高高舉起,剛要出口的話突然打住了。站在他麵前跟他碰杯的是一個身穿西裝,跟他一樣矮小但卻精瘦的陌生人。“這位是誰呢?”哈爾濱的頭麵人物他沒一個不認識,沒一個不跟他有一定的交情,而且令他吃驚的是:在這位矮瘦的陌生人旁邊,同時站立著一個從未見過麵的英氣勃勃的年輕人。

“這位——”,他想是不是奉天少帥府新派來的省府首腦呢?由於沒有過一麵之緣,他緊張得有點結結巴巴了:“這位是,是……

“嗬,這位是我的朋友,”旁邊太古銀行總經理、日僑伊藤先生代為介紹說,“剛從長春來商洽業務的花旗銀行董事長——野良先生……”

那個化名“野良”,假冒花旗銀行董事長的“滿洲羅棱斯”,立即接過話去,眨巴著深邃的小眼珠,似笑非笑地說:

“顧先生,今天能隨伊藤君一道參加貴府的盛宴,能認識顧先生及年輕有為的仲達先生,十分榮幸!”操著一口熟練的中國官話的日本高級特務機關長,彬彬有禮地跟顧望北和顧仲達再次碰了碰杯,轉對身旁的年輕人,用威嚴的目光盯視一眼,向主人介紹說:

“這是我的秘書莫懷白先生……”

假冒莫懷白的楊二虎,木然無情地向商會會長點點頭,他那機敏而銳利的目光,緊緊盯住了小福爾摩斯顧仲達這個同輩人。楊二虎被“滿洲羅棱斯”以及他手下那些看不見,摸不著,但時時刻刻象魔影般跟在身邊的特務爪牙的裹脅,來到哈爾濱。經過這些日子對“哈爾濱姑娘”的偵查,也許是一種奇怪的聯想或許出於心靈感應,他覺得那個暗殺日本人和兩個白奴販子、襲擊妓樓煙窟、懲辦了巴江紮布的所謂“哈爾濱姑娘”,一定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白蝴蝶。他從這些零散的,各不相關的事件中,看出了固執地維護女性的尊嚴,向所有作惡的男性報複和複仇的內在聯係,他在心底裏悄悄作出了這樣的結論。他把這個可怕的結論深埋在心底——他不能在任何人的麵前泄露這一秘密。他那個陰險狡猾的“上司”,每次問他對“哈爾濱姑娘”的看法時,他總是在對“姑娘”性別、年齡、職業,身份等等“畫像”的問題上兜圈子,故意把水攪渾。他多麼害怕碰上“哈爾濱姑娘”——怕她碰到“滿洲羅棱斯”的魔掌上;他又是多麼希望再見上“哈爾濱姑娘”一麵——哪怕見麵以後立即死去,他也心甘情願!

“滿洲羅棱斯”與小福爾摩斯顧仲達,大概都感受到對方非尋常人物,相互頻頻舉杯,各自用流利的英語談得正起勁:

“Mr gu,the eye that seec all things else see notitself(顧先生,眼睛雖能看見所有的東西,但看不見他自己。)”

“No,mr,Ponrit waste life in do-ubts and fears(不,先生,不要在恐誰與懷疑中浪費生命。)”

“Oh, yes,the sweetest grapes hang the nighest。

(噢,是的,最甜美的葡萄吊在最高的樹梢。)“滿洲羅棱斯”說到這裏,大概看到滿桌北滿的官員都瞠目看著他倆說話,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便改用中國官話,接下去對年輕氣盛的顧仲達說:“仲達君,聽說閣下剛從美邦歸國,在奉天便受到了張學良將軍的特別召見,不知張將軍對橫行哈埠,竟敢殺害日僑井上田之助的‘哈爾濱姑娘’將怎樣處置,作何發落?“唔,野良先生,我正想說說這事哩。”小福爾摩斯向“滿洲羅棱斯”點點頭,站在最後那張靠邊的大圓桌跟前,麵向各個桌席,高舉起酒杯劃了個半弧,頗有英國紳士風度地提高嗓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