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恐怖的魔宮(1 / 3)

地獄般的黑暗,一股砭骨的濕氣和嗆鼻的黴腐味……白蝴蝶沿著熟悉的下水道,弓腰曲背往前鑽行著。下水道有三個出口,為了擺脫小福爾摩斯的遣蹤,她們十個姑娘分三路離開了莫迭爾飯店的地下室。秋蟬、鹿梅各領一路,她自己這路多帶一名兵,約定突圍以後在郊外的“毛子墳”接頭。

不管在什麼緊急情況下,白蝴蝶都不肯讓女兵打頭陣。要是她“哈爾濱姑娘”都對付不了的敵手,多少女兵上前不都是送死?她選擇的出口在莫迭爾飯店東麵的大東亞影院院坪內,白天這裏是無人光顧的。所以,到達洞口底下,她連“腰別子”都沒有取下來,便兩手向上一撐,把洞口的鑄鐵蓋板頂開了。一股刺目的白光象瀑布朝洞底灌注下來,她一陣眼花繚亂。雙手攀住洞沿,正要往上縱跳,誰知她的兩個手腕被兩把鐵鉗似的大手抓住了。被人往上猛一提,她騰雲駕霧一般離開了下水道出口。定定眼一看:糟了,院坪裏被圍得水泄不通!她被兩個日本人中少見的高大漢子舉在半空。不等兩腳落地,她猛一個劈腿,犁頭般的腳尖狠狠踢在日本漢子的胸窩上。隻聽哎喲一聲,“鐵鉗”一鬆,兩個日本人倒撲下去。她回身想退入下水道,下水道的洞口卻被鐵板蓋死了。

白蝴蝶被團團圍住。四麵是黑洞洞的槍口。她知道在這種時候掏出“腰別子”也毫無用處,那隻會加速自己被敵人打成肉泥。她可暫時還不想死。憑武功完全可能打贏這些受過特工訓練的日本浪人。首要的是:要命令下麵的女兵,趕快離開這危險之地,走另外的出口去“毛子墳”。她站在鑄鐵蓋板上,猛一跺腳,大叫一聲:

“滾開!你們趕快滾開!”她袖子一捋,左手托右拳,拉開梅花拳架勢衝敵人喝道:“有本事的,一個個來吧!”

“不要開槍!”人圈外響起“野狼”的吼聲,“都給我上,抓活的!活的!”

當即有四名日本浪人一擁而上。白蝴蝶左右開弓,象一股旋風對付四麵八方來的拳腳。這些日本特工,大都學過東洋柔道和中國武術,陣營雖不齊整,但其中也不乏高手。他們見四名武士敵不過一個姑娘,便采取車輪戰術,輪番出擊,由四人而增到八人,十二人……。白蝴蝶漸感體力不支,把大步進退的梅花拳,變成死守一角的“半邊田”劃拳。劃拳是少林派看家路數之一。“一路劃拳打天下”,是說劃拳的蛇腰蟹步,虛虛實實,變化無窮,既神鬼莫測,而又攻守靈活。憑一路劃拳,可以打“一人敵”、“十人敵”、“百人敵”……白蝴蝶用劃拳對付越來越多的日本浪人。這些家夥邀功心切,一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最後一擁而上,一場混戰,一陣瞎打。白蝴蝶身陷重圍,被敵人抓的抓腿,抱的抱腰,拳腳使喚不開,身上挨了敵人的亂拳。她心想自己畢竟孤立無援,不敢戀戰,退至圍牆邊,先來個橫腿——“秋風掃地”,再來個“鼇魚翻邊”、“猛虎跳澗”,她側身騰空朝圍牆外跳去……

陰險狡詐的“滿洲羅棱斯”,早在圍牆外麵布下了一張從鬆花江漁民手裏搶來的攔江巨網。“哈爾濱姑娘”受傷的腿腳沒有落地,就被網眼套住,被七手八腳綁了起來。

“滿洲羅棱斯”一得到“哈爾濱姑娘”,喜形於色,當即親自押解去長春的關東軍特務大本營。他效法三國曹孟德“銅雀春深鎖二喬”,要用那座撲朔迷離的“迷宮”,永遠鎖住“哈爾濱姑娘”。

楊二虎奉命領著一夥日本浪人,本來守候在西街一條巷口。聽說“哈爾濱姑娘”在大東亞影院被擒,他半信半疑地趕了過來。“難道真是白蝴蝶被捕了?走到影院巷口一看,他頓覺五雷擊頂,差點失態:果然是他的心上人白蝴蝶,已經被五花大綁,蒙住眼睛,塞進了黑轎車的後座車廂裏。這場陰謀和暗算的導演者“滿洲羅棱斯”。變得溫文爾雅地坐在她的旁邊。他一見楊二虎走過來,得意地翹著一個指頭點點獵物,意味深長地說:

“莫先生,你看看,不錯嗎?”

究竟是他的陰謀不錯,還是捕獲的對象不錯呢?楊二虎無心追究,胡亂地點了點頭。司機旁邊的前座已經坐了一名全副武裝的保鏢,“野狼”示意楊二虎上車,他隻得在白蝴蝶旁邊的空位坐下。車門一關,車子開動了。

黑轎車駛出哈爾濱城,司機把擋一換,油門一加,以八、九十邁的高速向長春急馳狂奔。車尾兜起的黃色風塵象一根煙柱,向公路兩邊一望無垠的田野上飄出。連年的戰火使富饒美麗的鬆江平原變得荒涼、落寞。收過了秋莊稼的土地,幹裂成灰褐色的蛛網,光禿禿的樹丫,則又象布在天空中的一張天羅……

“人世就象一張魔網!”隨著車子的起伏顛簸,楊二虎苦不堪言地想。從駕駛座前上方的反光鏡,看到一手抱胸一手托腮的“野狼”,眯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其實他那貪婪的眼洞裏,不時射出毒蛇信子般的閃光。被夾在座位當中的白蝴蝶,臉、頸脖和反綁著被撕破了衣衫的胳膊、胸脯,處處青紅紫綠。顯然是剛經過一場眾寡懸殊的搏鬥!楊二虎在心裏默念著:蝴蝶嗬,蝴蝶!老黑山一別,多少揪心的思念,多少繾綣不斷的別恨離愁……此番換來的卻是如此悲慘的重逢。上帝嗬!相信愛的人近在咫尺,卻如隔千重水,萬重山,相見不能言呐!

蝴蝶嗬,蝴蝶!你可知道坐在你身邊的,就是跟你海誓山盟過的二虎嗎?你的眼睛,蒙著那麼厚重的黑巾,你當然不會知道你愛人的心被飛轉的車輪——奔向迷宮,奔向死亡的車輪碾碎了。你不會知道,一顆被扭曲、被分割的心,在你身旁是如何羞辱悲憤地跳動!你遍體傷痕,我不能撫一撫你的傷痛,我不能暖暖你的心……

白蝴蝶倨傲地昂著頭,反綁的胳膊在後麵躁動著,緊咬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與懊惱的感情。等反綁的胳膊完全麻木,她安靜下來,隨著車身猛地一簸,她的上身倒在楊二虎身上,長發披散的頭枕住了他的肩膀。楊二虎渾身一震,緊緊捏住拳頭。他恨不得一躍而起,一拳砸碎眯縫著眼睛的“野狼”的腦袋,一槍崩了前麵的日本駕駛和保鏢……然而,狡猾的“滿洲羅棱斯”,那隻抱在胸前藏在另一隻腋窩下的手裏,握著一支特工小手槍,槍口正指著白蝴蝶的胸口。還有更難對付的是:緊跟在轎車後麵的那一卡車全副武裝,押送“要犯”兼作保鏢的日本浪人,他們一步不離的跟著。隻要他楊二虎一“暴動”,來不及給蝴蝶鬆綁,就會被後麵無數居高臨下飛來的槍彈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