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一年(1936年)日本陸軍皇道派青年軍官,在東京發動“二·二六”政變,襲擊首相官邸和警視廳,導致軍部的統製派掌權,加強了好戰軍人對國策的影響,推行準戰時體製。消息傳到偽滿洲國的新京長春,“滿洲羅棱斯”和新近擔任關東軍參謀長的板垣、中佐參謀田中隆吉等戰爭狂人,加緊策劃一場扶植蒙古德王獨立,進一步向華北進軍,以擴大大東亞戰爭的“綏遠事件”。這個在“滿洲羅棱斯”的全套計劃裏麵,稱之為“獵狼——MB”行動的在內蒙搞“第二次滿洲事變”的陰謀,初具眉目,“野狼”便喜滋滋來到哈爾濱“度假”——所謂度假,無非是來到哈爾濱這個國際都會,跟那裏的各種國籍、各種膚色的藝妓花魁鬼混,用以消除他狂熱的大腦的緊張與疲勞,以便在酒色聲樂中把“獵狼——MB”行動考慮得更加周密細致,天衣無縫。
“滿洲羅棱斯”來到哈爾濱的第三天,“哈爾濱姑娘”獲得情報便趕來了。這次,她是懷著視死如歸的決心要除掉血債累累的“野狼”。
原來,駐紮在中俄邊境原始林區的綏芬河義軍,跟哈爾濱日軍當局達成交換戰俘的協議剛剛實現,日軍的第二批六十名俘虜剛剛在中東鐵路的一個小站交釋,“野狼”便憑借金廣大盜繪製的“義軍方位圖”,派遣五倍於義軍的日偽部隊,包圍突襲了陸雲鵬的義軍營地。三千名義軍幾近全軍覆滅,他們悲壯地死去——鮮血染紅了原始森林中的無名山穀。白蝴蝶的摯友陸雲鵬少校也壯烈犧牲!噩耗傳來,“哈爾濱姑娘”悲憤交加,對天發誓:此仇不報,天地不容;不殺“野狼”,何以為人!白蝴蝶領著秋蟬、鹿梅和花妞,到哈爾濱來過多次了。她們本來想“牛刀小試”——先殺伊藤。楊二虎勸她們不要打草驚蛇,“擒賊先擒王”,要殺必定要先殺“野狼”。就是這個號稱“滿洲羅棱斯”的“野狼”,在沈陽扶植末代皇帝溥儀上台,在新京長春大唱“偽滿洲國”的傀儡戲,在哈爾濱縱恿日軍好淫掠搶,綁架索票,濫殺無辜。不僅在東北的中國人、俄國人身受其害,就是久居哈爾濱的猶太人、法國人、波蘭人、瑞典人,也是隻要一提起“野狼”和板垣之名,便談虎色變!這樣的“國際魔王”,不殺不足以謝天下!
楊二虎仍住在香坊“野狼”住過的秘密公館裏。公館裏雖然布滿大小日本特務頭目,還有雇傭的希臘、波蘭、高麗暗探,但白蝴蝶來去倒還方便。隻要“滿洲羅棱斯”不在這裏,白蝴蝶和秋蟬等人,把裝一化,扮成金廣大盜手下的匪目——土匪的裝束,言語、動作,乃至最微小的習慣和習氣,她們不用重新學習和仿效,就能維妙維肖地表演出來,很容易混過那些特務、暗探的耳目。何況,在這特務的秘密的巢穴裏,除了“野狼”,楊二虎便是他們唯一的上司,就是日本人,也不敢公開得罪他。
通過地下聯絡人,了解到“野狼”這次來哈爾濱度假,並沒住在香坊秘密公館,白蝴蝶留下花妞在外麵“瞭水”,她和秋蟬一身短打匪裝,儼然是金廣手下的“金剛”,徑直來到秘密公館。通報進去,楊二虎很快出來把二位“金剛”接進他的辦公室。秋蟬留在辦公室監視外麵的動靜,楊二虎和白蝴蝶走進裏麵的套間臥室。白蝴蝶在沙發上剛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問:
“那家夥來多少天了?”
“三天。”
“住在哪?”
“莫迭爾飯店……”
“噢?”白蝴蝶怔了怔。莫迭爾飯店原來是她在哈爾濱的駐點之一,她跟那巨富無比,隻認金錢不講政治派別的法國老板約瑟。開斯普還有過一段交情。自從那年在這裏的下水道出事,她再也沒有光顧這家豪華飯店了。現在她想不明白:那個一向行蹤詭秘的日本魔鬼,怎麼會住進莫迭爾飯店?
“唔,你問這個——”一直站著答話的楊二虎,挨蝴蝶身旁的沙發扶手坐下來,手搭情人的肩膀,臉對臉,詭譎地一笑,說:“說起來話長……個中既有血腥,又有……脂粉和石榴裙的魔力……”
楊二虎準備進一步說明其中的奧妙,秋蟬輕輕咳嗽一聲,暗示有人來了。楊二虎和白蝴蝶立即又回到了辦公室。門上輕輕敲了三下,楊二虎拉開門,原來是侍役送上茶煙水果來了。他們索性在辦公室邊吃水果,邊聊了幾句閑話。等大概負有“特殊使命”的侍役一出門,楊二虎站起身說:
“走!晚餐後我要去莫迭爾飯店,幹脆我們先去館子裏一塊吃點東西。”
出門時,楊二虎見那個陰陽怪氣的侍役眼睛骨碌碌,瞪著跟在他後麵的蝴蝶和秋蟬,便先發製人,叫著侍役的名字,沒好氣地吩咐說:“那邊老頭子要我過去,可能回得很晚,你要小心,別睡著了。”
楊二虎親自駕駛那輛黑色福特牌轎車,讓蝴蝶、秋蟬和等在門外不遠的花妞,全都坐在車的後座沙發上。他駕著車毫無目的地在哈爾濱的大街上兜著圈子,邊走邊談在臥房裏來不及圓滿解答白蝴蝶提出的那個問題。
“哈爾濱姑娘”無比驚詫:莫迭爾飯店小開斯普的綁架事件,竟然是心狠手辣的“野狼”親自策劃,而且與她在莫迭爾飯店被捕有關——這明顯地是對老開斯普的報複!“野狼”既覬覦老開斯普的巨額財產,又痛恨法國佬窩藏庇護“政治犯”,他原想綁架老開斯普本人。但是,這個法國老板深居簡出,他在莫迭爾飯店底層的居室,象一所堡壘,森嚴堅固。窗上安上茶杯粗的鋼條,裏裏外外有眾多俄國衛士和保鏢把守。老開斯普有兩個寶貝兒子,一個在巴黎大學,一個在巴黎音樂學院。畢業於巴黎音樂學院的西門·開斯普,是個極漂亮的藍眼睛青年,而且是個生活浪漫的優秀鋼琴演奏家。畢業後他來到哈爾濱度假,在上等的亞細亞音樂廳舉行過獨奏會。“野狼”通過派駐莫迭爾飯店的希臘探員,得知小開斯普每晚攜帶一名猶太少女外出,玩到深夜方回。“野狼”乘機令金廣大盜派八名中國土匪,在一個深夜綁架了西門·開斯普。第二天,一封信寄給老開斯普:要他拿出三十萬元方能贖回他兒子。老開斯普依仗自己是法國人,堅決拒絕付款。一個多月後,他們把小開斯普的耳朵割下來寄給他的父親,作為恫嚇。法國領事雷瑙特向日本當局提出強烈抗議。年輕而又精明的副領事曉邦,知道日方決不會理睬他們的抗議,便雇請幾個能幹可靠的人員,自己偵察。他們不久便弄清了真象,並捉到了一名最年輕的綁架匪徒,取得了可靠證據。日本警憲當局,反轉來又逮捕了曉邦副領事的偵探人員……事情在英美法的報紙上公布,引起各國輿論界的大嘩。然而,日本特務和憲兵,無視各方呼籲。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三日,年方二十四歲的西門,開斯普,還是被殺害在哈爾濱郊區的荒野之中。這個被綁架九十五天的青年,折磨得隻剩一副骨架了。北國的嚴寒,凍掉了他兩頰、鼻子和兩手的皮肉,割掉兩耳的地方化濃潰爛……真是目不忍睹!西門·開斯普住在巴黎的母親,不顧病體,長途跋涉到哈爾濱來營救他的愛子,十二月三日,她剛好到達上海,第二天在上海惠中飯店進早餐時,從“字林西報”上看到她兒子被害的新聞,當即暈死過去。老開斯普見到兒子的遺體,發出聲瘋狂的呼嚎,立刻神經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