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酒!趕快備酒!他媽的……”
女仆和兩名保鏢應聲出門了。
白蝴蝶的目光,透過“野狼”瘦削的肩膀,看到桌麵上有一疊薄薄的書寫紙,上麵用中日兩種文字寫著“臘狼——MB”一行醒目的大字。她腦海裏猛一驚,立即想到發生在沈陽的“九·一八”事變和“八·一九”熱河事變!
“野狼”在這裏計劃的所謂“臘狼——MB”行動,又是一個針對什麼地方的事變呢?——她想一定要弄清楚!
“野狼”把“臘狼——MB”行動計劃折疊起來,揣進他西裝上衣的內口袋。這時,兩名武士和四名日本妓女端著一席豐盛的酒菜進門來了。
酒宴開始,兩名日本武士退到門外警衛。四名日本藝妓載歌載舞,為“野狼”飲酒助興。三位異國“謀殺者”,按事前商定,由秋蟬、花妞裝成風騷女郎,千方百計纏住“野狼”,向他撒嬌、勸酒、放野;而有可能被“野狼”識破的白蝴蝶,盡量裝得矜持、穩重,不到“下手”的時候不露出“廬山真麵目”。瑪塔哈麗,瑪塔哈麗我要告訴你,告訴你,人世間有多少神奇秘密,我對你便有多少濃情蜜意。瑪塔哈麗,瑪塔哈麗,我要告訴你,告訴你,人生好比一場煙花春夢,我跟你永遠永遠如膠似漆……
花妞真如一條纏人的“花蛇”——她用朝語演唱的《瑪塔哈麗》,竟把靈魂肮髒淫穢,隻是平常故意裝成正人君子的“滿州羅棱斯”,迷得三魂出竅,七魄升天了。
喝得酩酊大醉的“野狼”,把花妞摟在懷裏親吻著。他一邊喝酒,一邊讓日本藝妓繼續為他跳脫衣舞助興酒筵撤下,四名日本藝妓重新穿衣著履走出房間,“野狼”醉醺醺站起身,搖搖晃晃抓住花妞、秋蟬和白蝴蝶,恬不知恥地說:
“去,去……去,我們……去洗浴……要幹幹淨淨,要……要……”
“野狼”把衣服脫在沙發床上。這個平時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頓時象頭原始野獸,借酒放瘋地拉扯著三個姑娘,朝套間裏那個寬大的衛生間走去。白蝴蝶最後一個被拖進去“侍浴”,當秋蟬和花妞憤怒地瞅著“野狼”,又瞟瞟“哈爾濱姑娘”,等待她“下手”的命令時,白蝴蝶卻向她倆示意:“不是時候!”在衛生間,“野狼”扭開澡盆上的水龍頭,伸手過來拉扯圍在白蝴蝶頸脖上的貂尾圍脖。白蝴蝶雙手緊緊護住圍脖,眼睛極快地掃視了一下澡盆上的氣窗:氣窗被嚴嚴實實關閉了,似乎還被釘死。暗殺“野狼”以後,必須有安全撤出莫迭爾飯店的良策。她想:整個飯店既已成了日本特務的大本營,原來的秘密電梯、地下室和下水道出口,不可能不被“野狼”的保鏢武士控製封鎖!看來,“故道”不能重用了。而且,還有比暗殺一個“野狼”更重要千百倍的事——她必須把所謂“臘狼——MB”行動計劃的內容和實質搞清楚……想到這裏,她哢嚓一聲把電燈的牆頭開關關掉。“野狼”震驚了,大喝一聲:
“為什麼把燈關熄?!”
白蝴蝶平靜地回答:
“上帝不容許……你別忘了我是俄國東正教教徒……”
“唔——”特務頭子順手把白蝴蝶的貂尾圍脖猛一拉,原意是要把這個高傲的“俄國少女”拉過去。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白蝴蝶腦子裏一閃,她趁勢往浴盆邊沿上一倒,故意將額頭朝盆沿狠狠砸去。砰地一聲,接著一聲哼叫,她的額頭上鮮血直流。秋蟬聞聲拉亮電燈,隻見白蝴蝶血流滿麵,用雙手護臉,露出半隻眼睛,悄悄向她作了個暗示……
“真掃興,”“野狼”嘀咕了一句,“還不快去看看醫生……”
白蝴蝶要的正是這句話。她護住臉走出衛生間,匆匆穿上衣服,從“野狼”的西裝上衣口袋裏,掏出那份“臘狼——MB”行動計劃。草草一看,頓時嚇呆了: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策劃的又一場侵略中國國土的罪惡方案。這個收買和策劃蒙古德王、華北國民黨駐軍傅作義將軍反叛的計劃,遠遠超過沈陽“九,一八”熱河“八·一九”事變的胃口,對中國的危害更深!哈爾濱和整個滿洲在日軍蹂躪下的種種恐怖慘象,一齊浮現在白蝴蝶眼前,使她激憤憂慮得失去了理智。她把罪惡計劃往束腰的長袍胸口裏一揣,便護住尚在淌血的臉,衝出“野狼”臥室,朝樓下奔去。遇到攔路的武士,她拉開手拍拍淌血的額頭,莫可奈何地苦笑說:
“在澡堂裏,不小心滑倒了……主人叫我去看看醫生……”
廊道樓梯口的警衛武士和特務,沒幾個人盤問她。大概他們認得出她是“野狼先生”剛叫來的妓女,至於她怎麼負傷,自然不必多間一一誰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呢?
在一樓的酒吧間,楊二虎喝著飲料,一邊和舞女閑談,一邊心焦地等待著樓上的動靜。一見白蝴蝶從樓梯口下來,他辭謝了舞女,立即迎了過來。他們不便交談,白蝴蝶隻言外有意地說了一句:
“快送我去看醫生吧!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黑色轎車很快駛離了莫迭爾飯店,消失在夜生活光怪陸離的哈爾濱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