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黃鬆寧真的不吃嚇。一周後，他把一份權屬人更改確認書放在趙天生桌子上，然後給趙天生打了電話。
這時趙天生已經一周沒來辦公室了，明目張膽地翹班。
黃鬆寧說，過來吧，一起吃個飯。有些事要說明一下。
趙天生就來了，電話裏沒有多問一句。
接過黃鬆寧的更改確認書，趙天生匆忙瞟了一眼，轉身欲走。黃鬆寧叫住他，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嗎？
趙天生冷冷地說，沒胃口。
我也沒胃口。黃鬆寧摸著腦袋歎氣，我也好幾天吃不下飯了，就為了這個破專利。
趙天生說，你是自作自受。
黃鬆寧點點頭，你說得對。
他將一張銀行卡從抽屜裏拿出去，用手支著，滑到趙天生麵前。這是五十萬，全都是你的。
趙天生不接，看著他。
黃鬆寧說，你別盯著我，盯著這錢就好，不然我分分鍾可能反悔，到時候還和你打官司，你不一定能勝訴。
趙天生還是盯著他，半晌才問，為什麼？
黃鬆寧不說話，趙天生又說，我就不信你我這十年，就值這五十萬。
你不信也得信。黃鬆寧說，我今天叫你來，除了一刀劃清咱倆的關係外，還有一件事要宣布，就是你被開除了。
他說，意外吧？看上去我好象做不出來這種事似的，但我就是做出來了。
他說，滾蛋吧，老子再也不想當你的勞什子老板了。
趙天生就這樣失了業。但讓人想不通的是，他並沒有全數收下那五十萬，而是把其中的二十五萬打回到黃鬆寧的帳戶裏。
他在短信裏說，你說得對，沒有你的支持和提供平台，我也不會成功。這二十五萬不是施舍，而是你該得的。
趙天生另外租了房子，然後從廠區宿舍搬了出來。搬家也很簡單，一個小包裝上不多的幾件衣服，拎上就走，無比輕便省事。
畢婷送出來，神情落寞。
她說，你走了，我也該走了。
趙天生說，雖然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說一句，黃鬆寧不是狼，隻要你不願意，他吃不了你。
他說，不過，你想走就走吧！說實話公司這兩年來很不景氣，搞不好哪天，你這個職位就不需要人了。早打主意也好。
住進新租的房子，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盧海芽。但是打了三次，明明通了，盧海芽也沒有接。
這是她拒接的第十通電話。
趙天生知道自己傷害了她。盧海芽一番好心，卻換來他的惡言，她當時不定怎麼爆炸呢，吃了他的心都有。
但盧海芽和畢婷一樣，並不能完全理解趙天生。讓他不再難過的辦法，絕不是把黃鬆寧送上法庭。
盧海芽不接電話，趙天生隻得給她發短信，說，你的卡號發給我一下，我給你打二十萬，你替聽海存起來。
這個辦法果然靈，十分鍾後，盧海芽把卡號發過來了，但也隻有一個卡號，一個多餘的標點符號都沒有，仿佛在惡狠狠地說，趕緊給錢，少廢話。
趙天生不禁莞爾。
二十五萬還剩下五萬，這點錢，好象也做不了什麼，趙天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三十三歲，無房，無車，無業，失婚，好象沒有比他更慘的人了。
但是再慘的人，也有陽光照到身上的時候。就在趙天生搬進新居的一周後，畢婷來做客，帶了好些蔬菜和肉，在他的小廚房裏，做了一頓飯給他吃。
趙天生好久沒有吃到自家廚房的飯菜了，一個人，隨便怎樣都能對付，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琢磨如何愛惜自己，喂飽就行。
所以這頓飯，他控製不住地，用了狼的氣勢，將它們一掃而光。
畢婷滿意地看著，說，看來我的手藝還算過關。這種雷鋒精神，可以多發揚幾次。
這天不僅有肉，還有酒，趙天生喝了，畢婷也喝了。所以這天的畢婷，講話特別大膽。
趙天生感覺到了危險，這危險挾著一股甜蜜的清風，並在陽光裏攪拌了一番，不小心嗅到，就已經要醉倒。
趙天生就被醉倒了。當他有意識時，發現畢婷身上的衣服在變少。當然不是那種令人難堪的少，畢婷隻是脫了外麵的毛線開衫，隻穿裏麵的緊身T恤，真的很緊身，令她削瘦的身材無所遁形。
模糊中，趙天生就是這麼想的，畢婷不適合穿這樣緊身的衣服，她太瘦了，撐不起來。如果換成盧海芽穿，會順眼得多。
隨即他被自己的流氓思想嚇住，幸好畢婷不會讀心術，否則會當即奪門而逃。
其實趙天生希望她趕緊走，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畢婷湊上來，因為酒精的作用，她臉上飛滿紅霞，連瞳孔都染上了紅暈，看上去美麗又驚悚。
趙天生就在這時，又想到了盧海芽，他記起那天盧海芽發高燒，也是燒得臉上紅霞飛。
結婚幾年後，他便感覺不到盧海芽的漂亮，但在那一刻，他確定自己後悔了，那個女人簡直漂亮得不像話。
畢婷的臉湊得越來越近，但在趙天生的視線裏，她靠得越近，就越是變成了盧海芽的臉，而且盧海芽的臉並不友善，她逼近他，審視他，最後亮出白森森的牙，企圖咬他一口。
他大叫一聲，一掌推過去，畢婷便輕飄飄地被推出半米之外。
這下畢婷是真的走了，不過不是被趙天生嚇走的，而是被巨大的恥辱羞走的。
出租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震得牆壁都在顫抖。想不到畢婷那樣一個瘦小的女子，激憤起來，竟有這樣的力量。
趙天生沮喪地坐在沙發旁，茶幾上的殘羹剩飯，還固執地飄著香氣。畢婷真是個好女人，就像此刻透過窗子灑進來的午後陽光，溫暖潔淨。
無奈趙天生吃了屎，活活把這好春光給糟蹋了。
盧海芽走進小區，剛要進大門的時候，被趙天生攔住。
趙天生說，打你電話一直不接，我總得確定一下，你沒有帶著那二十萬卷款潛逃，你說是吧？
盧海芽輕蔑地看著他，你要是後悔了，隨時可以把這錢要回去。
趙天生低頭說，還是你了解我，這麼說不用我主動開口了，我馬上把卡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