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生再也沒有機會與畢婷討論類似的問題。兩個人還是像平時一樣相處，好象他們之間，什麼決定性的對話都沒有產生過。
但是微妙的疏離感，對於當事人仍然非常強烈。畢婷再也不和趙天生出去吃飯，當然，趙天生也沒有這個勇氣，繼續邀請畢婷一起吃飯。
他以為，兩個人的關係就要這樣冷漠下去了。所幸沒多久，他發現了一個重要的情況，畢婷開始和黃鬆寧約會。
是的，是約會。黃鬆的車徑直開進廠區，高調地按幾聲嗽叭，然後畢婷從她的單身宿舍出來，穿得雖不妖豔卻很清新，在工友們一路的注視下，上了黃鬆寧的車。
然後車子呼嘯著離開。趙天生看著汽車屁股冒出的淡青色尾氣，愣怔半晌，才喃喃地說，不錯。
到底不錯個什麼，什麼不錯，要是有人膽敢仔細問他，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的殺魚機，終於到了成品出籠的時候。已經試驗過多少，不管大魚還是小魚還是不大不小的魚，都能通過那個出口被剖出來，骨是骨，肉是肉，內髒是內髒，一塊塊碼開，塊塊分明，速度是人工剖魚的十倍以上。
他開始等著專利批準下來，小龍也躍躍欲試，準備四處活動，把這台機器的專利技術賣出去。
誰都想不到，接下來迎接他的是什麼，也許，連上帝都不知道。
因為上帝也控製不了人心。
就在這天，趙天生在宿舍裏整理那一大堆資料，都是研製殺魚機時留下來的，紀錄了詳細的數據，以及草圖。
這些資料都是複印件，原件在黃鬆寧那裏，他說申請專利時需要用到。
畢婷就在這時推門而入。趙天生大感意外，自從有了那次談話後，畢婷都是盡量避免和他碰麵。
好在畢婷沒有讓趙天生猜測太久，她徑直走到他麵前，開門見山地問，黃鬆寧是不是你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
這問題很莫明其妙，但趙天生還是打算認真回答他，他說，是的。
畢婷又問，你是不是認為，黃鬆寧也是這樣認為的？
盡管心裏疑惑，趙天生仍然繼續回答，我想是的。
畢婷嘴角卷起一絲冷笑，停頓兩秒，她才說，但是他把你的技術資料賣給別人了，就在昨天。
趙天生盯著她，就像聽不明白她說的話。
畢婷繼續說，聽不懂嗎？黃鬆寧以自己是發明人的身份，把你的殺魚機技術賣給了一家公司，價錢都談好了，五十萬。
她說，別懷疑我在汙蔑他。我聽了你的話，這段時間天天和他約會，他鬼鬼祟祟地打電話，恰好被我聽了一耳朵。
然後畢婷就走了，那動作好象她不過和以前一樣，來他屋裏找換下來的衣服而不得。
趙天生坐在桌前，腦子有差不多一分鍾時間幾乎不能運轉。
然後他從桌子邊站起來，在屋裏轉圈。狹窄的空間讓他轉不開，他無比煩躁，於是開了門，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
黃鬆寧坐在辦公桌前，麵無表情地按著鼠標，啪啪啪，聲音響亮而刺耳。
黃鬆寧說，這筆錢我不會獨吞的，會和你分帳的。
趙天生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麵，盯著他，你以為我是在和你說錢的問題？
那你是說什麼？黃鬆寧身子向後一仰，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泰然自若地看著趙天生。
你為什麼以發明人自居？你發明了什麼？那台機器，你往上麵安過一顆鏍絲嗎？趙天生忍不住提高音量。
你錯了。黃鬆寧說，我沒有以發明人自居，我是以公司的名義賣的，公司是這項技術的擁有者。
我才是這項技術的擁有者！趙天生大吼。
黃鬆寧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公司為你提供場地，沒有我為你提供便利，你發明個屁。
我以公司名義怎麼了？你不也是公司的人嗎？公司擁有專利，是用來提升企業形象的，並沒作其它用途，你這麼急赤白賴幹什麼？至於錢……。黃鬆寧頓了頓，我不會虧待你，可以分你百分之四十。
混帳王八蛋！趙天生忽然暴起，揮著手臂一頓亂砸，黃鬆寧辦公桌上頓時一片狼籍。
這時他才深刻體會到何四妹的感受。他很難過，很悲傷，他在意的，並不是錢，而是被黃鬆寧這個最好朋友辜負了的心。
盧海芽並不知道趙天生此刻所遭受的災難，她還在反複糾結自己發高燒那天，與趙天生那電光火石的肢體碰撞。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迷糊，仿佛回到了他們熱戀期的時候。
盧海芽很懊惱，居然有這樣荒唐的念頭。自己一定是寂寞太久了，確實需要談一場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