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祈煜想了想,又忍不住為自己的小侄女辯解起來:“你可不要看這個丫頭繡東西繡的不好看,可是她對這些帕子卻愛惜得很。前一陣子她逛花園子丟了一方手帕,著急的不得了,四處讓人去找,說是要是有誰找到了,就送那個人一顆夜明珠。”
楊鳶洛不禁咂舌,夜明珠啊,東海的夜明珠啊!
南儲北接北連國,西與西秦國相交,東邊毗鄰東祁國。北連國民風好爽,以鐵礦聞名。西秦國驍勇好戰,以遊牧為業。
算起來,東祁國算是四國之中最富饒的了,民風淳樸好客,且人人都善水。因為毗鄰海邊,東祁國下水采珠者甚多,這東海夜明珠便出自東祁國。
東祁國的夜明珠因為得來不易,輕易不送人的。
墨天昶剛登基的時候,東祁國派人送來了一百零八顆夜明珠以作賀禮。墨天昶取其中兩顆,命能工巧匠做成了兩支朱釵,分送給太後娘娘和宸妃娘娘。
後來,宸妃娘娘仙逝,墨天昶將全部心血都傾注在小女兒墨惜月身上,命人將九十九顆夜明珠全部鑲嵌在鳳棲梧的宮頂上,以作夜晚照明用。
剩下的七顆夜明珠並宸妃娘娘和太後娘娘的朱釵全部都送給了墨惜月。
楊鳶洛搖搖頭,墨惜月也實在是太胡鬧了。一方帕子,丟了就丟了,再繡就是了,這樣子興師動眾,也不怕惹人非議。
“皇上怎麼說?就這樣任由月丫頭胡鬧去?”
墨祈煜將那方帕子胡亂地塞進了袖子裏,笑道:“皇兄還能夠怎麼說?估計那方帕子是找不回來了。縱有能夠找到的人,也不敢接那顆夜明珠。”
楊鳶洛仔細一想,道理也對。天下人誰人不知,那些夜明珠雖然都送給了墨惜月,可是墨天昶心裏想的卻是宸妃娘娘。誰要是敢要這麼寶貴的夜明珠,那除非是那個人活得不耐煩了。
楊鳶洛也隻把這件事情當成小孩子家胡鬧,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墨祈煜卻問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對了,老二問我,那個刀疤臉的漢子,要怎麼處置?他那裏都打點好了,隻是我們這裏,可要處置得幹淨利索一些。不然被人察覺了,就又是一番禍事。”
提起那個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刀疤,一瞬間,上輩子所遭受的不堪與屈辱都一股腦兒地全部湧上楊鳶洛的全身。
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她的身體裏流淌出來,麵目已經被刀痕劃得猙獰,分不出原來的形容,可眼淚,卻混著鮮血從她空洞洞的雙眼中慢慢地滴落。
她記得,她努力地睜大雙眼,直視伏在自己身上那惡心的男人,他的右臉頰被一道難堪的疤痕盤踞。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刀疤淫蕩的笑聲,也永遠不會忘記刀疤給自己帶來的傷痛。
她恨不能將刀疤給挫骨揚灰!
墨祈煜眼睜睜看著楊鳶洛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冰冷起來,身板一點一點地挺直,就好像山崖峭壁邊的青鬆,不肯在狂風麵前彎下自己的脊梁。哪怕明明很柔弱,卻還要強裝堅強。明明前一刻還在笑話墨惜月的胡鬧,這一刻嘴角噙著笑,眼睛裏卻已經茫茫然空洞洞,似乎靈魂都從楊鳶洛的身體裏抽離出去。
這樣的楊鳶洛讓墨祈煜十分地心疼。
他曾經見過一回,就是上次她請求他,想要在觀瀾園埋葬她的朋友。素來有潔癖的墨祈煜,在見到楊鳶洛這種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的時候,一顆心刹那間就柔軟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大家閨秀會有這麼多不合常理的行為,可墨祈煜就是無條件地信任和心疼楊鳶洛,沒有什麼原因。
如果非要墨祈煜說出一個緣由,那大概就是因為楊鳶洛是他的王妃,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王妃。
楊鳶洛渾身顫抖,也不再抗拒墨祈煜輕輕撫在自己背脊上的手——這個時候,她真的很需要一個人,就這樣靜靜地不說話,靜靜地陪在她的身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鳶洛總算覺得溫度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冰冷的身上,她總算有勇氣去麵對刀疤。
墨祈煜見楊鳶洛臉色有所好轉,稍稍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將手收回:“你若是不願意見到那個刀疤漢子,那便由我去處理吧。我隻要你一句話,你是要他生,還是要他死。”
要他生,還是要他死?
楊鳶洛冷笑起來,她所遭受的痛苦又怎麼是一個生死就能夠簡單地了斷的!刀疤啊刀疤,你大概想不到,那個被你折磨致死的女子,竟然還有機會報仇吧?
“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