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趙匡胤深知宦官、外戚的禍害,明令禁止宦官涉及任何政務,但政務之外的其他方麵,卻不得不依靠這些內侍。最重要的是,這次為德昭選妃的事,皇上就是委托他協助操辦。盧多遜心眼特別多,他知道張公公在選妃中有著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隻有通過他,才能搭上花蕊夫人的關係,並最終影響皇上的抉擇。因此,他就以同鄉敘舊為名,盛情邀請張公公到自己府中做客。
當時的宦官地位頗低,素來為朝官所不齒。張公公接到盧多遜的邀請,頓覺臉麵生光,高高興興來到盧府。
盧多遜夫婦倆熱情相陪。喝了幾杯酒,聊了些懷州地方上的趣聞之後,盧多遜站起身,舉杯道:“張公公,你整日在皇上身邊操勞,真是勞苦功高。方便的話,還請多多美言幾句才是!”
“哪裏,哪裏!伺候皇上是老奴的分內事!”
“不瞞你說,這次請你來,盧某有一事相求,還請公公多多幫忙!”盧多遜委婉地說出想讓女兒參加選妃的事。
張公公一聽,連連擺手說:“皇子妃由皇上親自定奪,小人如何幫得上忙?實在是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盧多遜不慌不忙地給張公公斟滿酒,說:“在下知道由皇上定奪,也並非要公公承諾什麼,隻需公公有機會時,在皇上麵前說幾句好話,並將我的意思轉達給費貴妃,這就幫了大忙了!”
他見張公公一副為難的樣子,一招手,吩咐仆人端上一個盤子,裏麵放著三百兩黃金、一個精致的檀木匣。他微微一笑,對張公公說:“這些黃金,算是給公公的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這匣中的兩顆夜明珠,乃我家祖傳之物,價值連城,請轉交給費貴妃,就說是我盧多遜孝敬她的。”說完揭開匣蓋,隻見兩顆麻雀蛋大小、晶瑩圓潤的寶珠,嵌在紅色絲絨當中,熠熠生輝。張公公不由得瞪大了雙眼:這等寶珠,即使在皇宮中,也算是稀罕物呢!
像張公公這樣的人,毀了身體去當太監,既失去了傳宗接代的能力,又無執掌政事的可能,無非就是圖幾個錢財,過一生舒坦的日子罷了。如今黃燦燦的金子擺在麵前,哪有不動心的道理?何況同是懷州人,說不定將來還要盧學士關照呢!於是,他搓了搓那雙白皙綿軟的手,細聲細氣地說:“既然盧大人如此看重小人,那我就試試看罷。不過,有話說在前麵,若事未辦成,盧大人可別怨小人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盧多遜忙不迭地答道。
天黑了,盧多遜將張公公送至門口,回到客廳中。袁氏憂心忡忡地說:“相公,隻怕咱們這些黃金珠寶是白送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夫人,你就放心吧!”盧多遜望著窗外,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
春節過後就是元宵。元宵那天,趙匡胤在宮中為兒子德昭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自然,那位頭戴霞帔、身穿大紅禮服的新娘,便是盧家的小姐盧萍。雖說金銀錢財是身外之物,可它偏偏有如此魔力,使很多難以辦到的事成為現實。
按照皇子納妃之禮,趙匡胤給盧家送去聘禮白銀一萬兩、肥羊五十隻、美酒五十壇、綢緞八十匹、香茗一百斤,以及衣服首飾等物品一應俱全,不計其數。當宮中內侍將聘禮送來的時候,袁氏不禁笑逐顏開,暗暗在心裏佩服丈夫的謀略。
新娘坐著鍍金銀妝的花轎,前麵有四名宮女打著方團掌扇、十名宮女手擎引障花、另十名宮女高舉大紅燈籠作為引導,左右各有八名俊俏童子作為陪護,後麵則是由數十人組成的樂隊。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風風光光,從封丘門橫過馬行街,經景龍門往南,由拱宸門入宮,引得無數的市民駐足觀看,紛紛感歎道:“皇上娶兒媳婦就是不一樣,這回咱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花轎一到,便有女官將新娘引去休息,隨即酒宴開始。廣政殿中,朝廷命官、皇親國戚歡聚一堂。趙匡胤手持金杯,從禦座上站起,滿臉含笑地說:“諸位愛卿,今日乃皇子德昭大喜之日,諸位愛卿,請!”說罷,舉杯一飲而盡。殿中頓時熱鬧起來。
盧多遜因其特殊的身份,居於首席。人們紛紛向他敬酒。他端著酒杯,矜持地應酬著,盡量不使自己的喜悅露於形色之間。
同桌的趙普強壓住內心的厭惡,舉杯道:“盧兄喜得良婿,可喜可賀。趙某敬你一杯!”
盧多遜知趙普一直瞧不起自己,若非今日女兒嫁入皇家,他豈會主動敬酒?盧多遜雖暗自得意,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說:“宰相如此客氣,在下如何敢當?同喜,同喜。”
這時,坐在次席的陶穀,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衝盧多遜作了個揖:“盧兄,恭喜!輕輕易易便成為了皇上的親家,確是好手段,陶某自愧不如。今後盧兄平步青雲,還請多關照!”
盧多遜對陶穀真是又恨又怕,他那張不饒人的利嘴,讓人無法招架。況且是開國元勳,他資曆深;而此番他的女兒進宮未遂,亦必氣憤難平。因此,盧多遜格外小心地賠著笑臉:“陶大人,千萬不要取笑我啊!”
“取笑?陶某一介平民,豈敢取笑堂堂皇戚?”陶穀眼一眨,“不過,即使成為皇戚,盧兄許諾的那匹五花馬,還是要兌現的。盧兄不至於變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