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淡,大風的呼嘯仍不絕於耳,大地和山脈被埋進了漆黑的夜中,但這一切對顧珩並無意義,因為他的眼前本就是一片黑色。
老人已經下山多時,他與蘇弄影此時正站在廟宇之中,麵朝那座塑像。
“院長說這裏是上古遺留下來的戰場,塑像時由國教祖師所建,已經供奉了無數日月。”
蘇弄影打量著那塑像,很是不解:“國教的存在很久遠,但與起源峰相比仍差距了幾萬年,什麼人能橫跨時光而不老,即出現在起源峰的壁畫上,還變成了國教的塑像?”
“隻有天道才能與世長存。”
“你是說這個人就是天道?”
顧珩搖搖頭:“天道就是天道,無形無影,怎麼會是一個人。”
“天道或許演化過人身來過人間也說不定啊?”
“天道之下皆是螻蟻,這是方獨清所說,雖然我並不同意,但這對於天道來說是正確的,他怎麼可能降低身份去化為在他之下的螻蟻。”
“那這是……”蘇弄影的眼眸漸漸亮了起來,就像黑夜中唯一的星鬥。
“這是到達蒼穹的人。”
趴在香案上的肥貓聽聞此聲站了起來,轉頭也看向那座塑像,眼神中有懷念、傷悲、更多的是虔誠和敬畏。
兩人靜靜地站著,顧珩是在感受古樸之中透露的莊嚴,蘇弄影則是用餘光偷偷地盯著顧珩在看,彼此之間無話。
廟宇之外的風雪依舊,就像野獸的低吼,燭火搖搖晃晃,被湧進來的寒風吹彎了腰。
半晌,顧珩想起了老人所說的話,然後開口問道:“你說魔究竟是什麼?”
蘇弄影還在盯著他,聞聲嚇了一跳,臉色一紅便慌忙地轉過頭去:“魔就是魔唄,還能是什麼?”
顧珩點點頭,心裏卻仍舊煩悶,他與魔元融合之後識海被修補完整,這本是一件好事,但現在看來這或許會變成一件壞事也說不定。
“你在想什麼?”蘇弄影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心有些好奇,“是在想我師叔?”
“我可能會成魔。”顧珩說出了心中的擔憂,本該警惕所有人的他卻向著蘇弄影吐露了心聲,“無天大叔將魔元封進了我的體內……被我融合了。”
蘇弄影震驚:“原來你的傷是這樣好的,難怪!”
“魔是人族公敵,也許我有一天也會成為眾矢之的。”顧珩此刻在古廟之中,卻從沒想到這一刻會一語成讖,預言了他的未來。
夜漸深,兩人沉默著走出了廟宇,回到了蘇弄影那座位於山崖後麵的小竹園。
蘇弄影抱著一床錦被,踩著吱吱作響的地板來到正坐在小凳上的顧珩的身邊,將錦被放在木桌上:“你睡床,我睡地板。”
“不行!”顧珩聞聲拒絕,臉色微紅,想起了入虛那晚的事情,“我睡地板就好,你還是睡你的床吧。”
“雖然你的識海已經恢複,但是你身上的傷還沒痊愈,萬一死在我這裏怎麼辦?”蘇弄影有些羞惱,將被子塞進了顧珩的懷裏。
顧珩尷尬地撓了撓頭發,他知道蘇弄影是在笑他迂腐。
“你願意睡地板就睡,我不管。”蘇弄影轉身走到床榻邊,伸手要去解長裙上的衣帶,轉念一想覺得不妥,隻好和衣躺在了床上。
屋內一片陰暗,顧珩抱著錦被躺在地板上,心裏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與一個女子共處一室,還是在晚上,怎麼可能輕易入睡。
而蘇弄影也睡不著了,她本是不在乎這樣的事情的,但是因為顧珩的反應讓她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風聲呼嘯,越過前方的國教山,衝向了小竹園,然後消失在了竹林之中,透著冰涼的月光能看到雪花在簌簌落下。
“你睡了沒有?”蘇弄影翻了個身,動作輕盈,借著月光看清了躺在地板上的顧珩,“我們聊聊天吧,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