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迅皺眉道:“要這個蝙蝠活下來,可真是麻煩得很。”

司馬東城道:“我也是這樣說,終究殺掉了來得簡單。”

雷迅道:“可不是!”

說話間,辛五娘已經來到平台之下,疑惑的抬頭望著平台上的幾人。

司馬東城即時轉向辛五娘,擺手道:“幹你的。”

辛五娘卻沒有說什麼,走上平台的石級,她雖然年紀一大把,一些老態也沒有,腳步起落仍然是那麼有力。

蕭七目光落下,道:“看來她也是一個練家子。”

司馬東城道:“武功相信絕不在我之下,說不定比我更好。”

蕭七道:“想不到。”

司馬東城笑接道:“你當然更加想不到她與我爹爹原就是師兄妹。”

蕭七一怔,道:“的確意外。”

司馬東城壓低了嗓子,道:“我隻能告訴你,她很喜歡我爹爹,隻可惜我爹爹早就已娶了我媽媽,在我媽媽死後亦心如稿灰,無意再續弦。”

蕭七微喟道:“這種事有時也是無可奈何。”

司馬東城亦自微喟一聲。

辛五娘也沒有走上平台,就在接近牆頭的那一級停下。

在牆頭之上,有一條粗大的竹管一直往小樓那邊伸展過去。

蕭七韓生雷迅他們都已經留意到這條竹管,隻是一心趕著往見蝙蝠一麵,並沒有問司馬東城。

現在他們不用問也已知道這條竹管的用途。

辛五娘掀開竹籃上蓋著的一方藍布,從籃中取出了兩個短短的竹筒,先後擲進那條竹管內。

蕭七隨即道:“竹筒內載的就是食物?”

司馬東城道:“有一筒載的是清水,沿著那條竹管往下一滾,就會滾進矮牆內,每天雖然就這樣的兩筒,已經夠麻煩的了。”

蕭七忽然道:“那個蝙蝠看來真的是一個白癡的了,否則他應該想到可以利用這條竹管逃出去。”

司馬東城笑笑道:“也就因為他沒有這樣做,這附近得以保持到現在,還沒有夷為平地。”

蕭七一怔道:“那條竹管之上莫非相連著觸發火藥的機括?”

“不錯!”司馬東城目光一轉,道:“蝙蝠聽到竹筒在竹管之內滾動發出的聲響,就會走出來,拿那兩筒的清水食物……”

活口未完,那邊蝙蝠已非常突然的抬起頭來。

他的麵正向平台這邊。

蕭七雷迅韓生看得很清楚,那的確不是清晨所遇到的瞎子。

他們轉望向秋菊。

秋菊亦隻是搖頭,被囚在竹林中那座小樓上的那個蝙蝠事實並不是誘走雷鳳,殺死陶九城張半湖他們的那個。

難道無翼蝙蝠竟然有真假?

竟然會有人去冒充這種人?

刹那之間,眾人的心情實在亂到了極點,也就在這個時候,那蝙蝠動了。

他整個身子倏的從地上彈起來,一彈起又倒下,卻就勢在地上風車般,一連兩個大翻身,翻出了樓外。

眾人這時候才發現在他的右手握著一條竹杖。

那條竹杖入眼,蕭七韓生雷迅三人都不期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清晨他們遇到的那個無翼蝙蝠,手上也就握著那樣的一條竹杖。

他就以竹杖在地上畫了一支蝙蝠,告訴他們,他就是蝙蝠!

無翼蝙蝠!

相距雖遠,雖看得不真切,但那條竹杖的色澤、長短,蕭七三人都看得出似乎並無不同。

他們所以有那種熟悉的感覺,絕不是因為--那是一條竹杖。

他們都不由緊張起來。

司馬東城的麵色這時候也顯然變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令她吃驚?

蝙蝠翻出了樓外,竹杖陡一沉,往滴水飛簷之上一點,瘦長的身子又拔起來!

那條竹杖同時脫手飛出,飛上半天!

他瘦長的身子卻往下沉,刹那間雙袖齊展,就像是蝙蝠的雙翼,人也仿佛化成了一支奇大的黑蝙蝠。

他身形落下,迅速又拔了起來,左右手各抓住了一個竹筒。

那正是辛五娘方才擲進竹管之內的兩個。

那支竹杖也就在這時候落下,蝙蝠一張口,竟正好咬在口中!

他瘦長的身子旋即又風車般翻滾在半空,翻進了小樓之內。

也就是在原來的地方坐下來,隨即得意地笑了。

那種笑聲一直傳出竹林之外,傳入眾人的耳裏。竹濤陣陣,卻蓋不過蝙蝠“咭咭”的笑聲。

奇怪的笑聲,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

眾人聽著,不禁由心寒了出來。

秋菊忽然脫口道:“這笑聲倒是很像。”

雷迅“嗯”一聲,蕭七韓生亦有同感,清晨他們遇上的蝙蝠,笑起來正是這樣。

隻是現在這笑聲,聽來更詭異,更恐怖。

司馬東城的麵色又是一變,嘟喃道:“怎會這樣的?”

一個蒼老的語聲即時一旁響起:“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那是辛五娘的聲音,她已經走上平台,來到司馬東城的身旁。

她的神情很奇怪。

蕭七接說道:“現在無論怎樣看來他都不是一個白癡。”

司馬東城苦笑道:“那片刻的確不像,但現在卻又像了。”

蕭七目光轉回來,亦不禁苦笑。

這時蝙蝠正捧著那兩個竹筒左一眼,右一眼,不住地傻笑。

笑聲不絕傳入耳裏,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笑聲。

這笑聲與蕭七方才說話之前的已顯然不同。

笑聲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愉,卻令人聽來隻有覺得更加恐怖。

蕭七細聽之下,毛骨悚然。

司馬東城苦笑著接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笑。”

辛五娘接道:“我也是。”

韓生插口道:“會不會他也有清醒的時候?”

辛五娘沉吟不語,司馬東城亦想想之後,才應道:“有亦未可知。”

辛五娘接道:“但無論如何,他也休想逃出這竹林。”

司馬東城點頭道:“那十三重機關都經過慎密考慮,安排在適當卻又不著眼的地方,他若是能夠瞧出來,又能夠將之破壞,那簡直就不可思議。”

辛五娘接道:“而且也不會再留在竹林內,那麼司馬山莊首當其衝,早已雞犬不留。”

雷迅插口道:“可是他手中那條竹杖--”

司馬東城道:“那條竹杖怎樣了?”

雷迅道:“我們今天早上看見的那個蝙蝠,手中就拿著那樣的一條竹杖!”

司馬東城脫口追問:“完全一樣?”

雷迅道:“這個我雖然不能確定,但長短顏色顯然並無不同。”

辛五娘接道:“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來,倒沒有見過他手上拿著那樣的竹杖。”

司馬東城“嗯”的一聲,神色凝重。

雷迅接問道:“這件事是不是巧了些?”

司馬東城沉吟不語。

蕭七目光一閃,道:“大姐,我們能否接近一些看看那個蝙蝠?”

司馬東城沉吟道:“可以的。”目注辛五娘。

辛五娘稍為思索,道:“我們事實也無須過慮,蝙蝠若是沒有問題,我們即使走近去,也沒有任何危險,縱然他已經精神回複正常,憑我們的力量,也應該可以應付得來。”

司馬東城毅然頷首道:“好!我們先到矮牆之外瞧瞧。”

辛五娘忽然道:“是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司馬東城道:“我們一麵走,一麵說--”一頓轉對蕭七三人道:“進高牆之後,大家小心跟著我。”

她說得很嚴重。

蕭七應道:“大姐放心好了。”

韓生接道:“我們一些也沒有懷疑姑娘的說話。”

司馬東城笑笑道:“這一片竹林也實在太凶險,所以我雖然嚕嗦一些,也是值得原諒的。”

雷迅大笑道:“姑娘你盡管放心,我們兄弟倆現在還不想死。”

司馬東城又笑笑,伸手扶著蕭七的肩膀,拾級往下走。

蝙蝠的怪笑聲這時候已經停下。

平台東過三丈的高牆之上,有一道月洞門,雖然並沒有門戶,那之上的橫匾上,卻寫著四個字--妄入者死!

那一個花陣,司馬山莊早已列為禁地,縱然有人好奇闖進去,又誤打誤撞,走到這裏來,看見了那塊橫匾,也應該止步的了。

從月洞門望進去,就隻見一株株的竹樹,看不到有路。

路在月洞門的左側,也有半丈寬闊,三尺之上大都已被竹樹橫枝遮蓋。

司馬東城在進口處停下,道:“小蕭,拔你的劍!”

蕭七一怔道:“幹什麼?”

司馬東城道:“當然就是將擋在前麵那些橫枝削去!”

蕭七拔劍出鞘,道:“小弟劍隻管往前削,若是削不得,大姐莫忘了招呼一聲。”

司馬東城“卟哧”笑道:“大姐雖然愁都已快要愁死,卻還未真的想死。”

蕭七一笑出劍,劍光一閃,擋在前麵的一簇竹樹簌簌的斷落。

司馬東城的右手始終扶在蕭七的左肩上,看來是那麼嬌弱。

劍光飛閃中,眾人魚貫往竹林之內走進。

竹林之內並不是隻得那一條路,而且多得簡直就像是蜘網一樣。

每一條岔路卻都是由進口那條路分出來。

進入竹林才不過三丈,那條路就分成了九條,每一條看來都差不多。

每一條路也都隻是三丈長短。

岔路之上又有岔路,蕭七雖然看得出那是按九宮八卦排列,轉得幾個彎,已完全掌握不住。

韓生雷迅更就已眼花繚亂,他們隻有緊跟在司馬東城蕭七後麵。

辛五娘走在最後,神情很凝重,隻恐前行的幾人一個不小心走錯了。

看來她對於奇門遁甲方麵縱然不感興趣,也一定花過不少時間在那之上。

司馬東城卻顯然是個中能手,她雖然步步小心,但始終沒有走錯一步。

越入,竹林便越濃密,部分道路甚至已經被完全隔斷,也不知多久已沒有人走過。

盡管這樣,司馬東城仍然能夠分辨得出。

每一步移動,她顯然都已計算在內,若非個中能手,又焉能好比?

蕭七走著,忍不住失歎道:“我現在實在有些佩服了。”

司馬東城笑問道:“你是說佩服我?”

蕭七點頭道:“我現在連方向都已分辨不出。”

司馬東城道:“那你仍隻是有些佩服?”

蕭七忙道:“五體投地。”

司馬東城:“卟哧”又是一笑,忽然道:“左轉!”

蕭七應聲左轉,手中劍一動,“刷”一聲,擋在前麵的一簇竹樹劍光中飛散。

司馬東城目光一閃,笑接道:“對你的劍我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蕭七道:“我就是這幾下子的了。”

司馬東城問道:“什麼時候你學會了這樣謙虛?”

蕭七道:“現在!”劍又再一動,削斷了擋在前麵的另一簇竹樹。

韓生後而插口道:“我們卻是不知道應該怎樣說了。”

司馬東城道:“韓爺的銀劍,以我所知也絕非尋常可比。”

韓生道:“論劍那及蕭兄的斷腸劍,說到這奇門遁甲,我們哥兒兩更就是門外漢。”

司馬東城笑笑不語。

韓生接道:“在那個平台上居高臨下倒不覺得怎樣,進來了,才發覺這竹林的廣闊。”

雷迅接說道:“可不是。”

韓生道:“若是大熱天,走在這之內,無疑是一種享受。”

雷迅道:“清涼無疑是清涼,卻是有點兒陰森。”

韓生道:“豈止有點兒而已。”

兩人雖然說話不停,腳下可不敢不小心。

風吹竹林,竹濤聲在林中聽來更加響亮,令人不寒而栗。

又一陣風吹過,吹來了一陣難以言喻的腥臭氣味。

雷迅一皺眉,道:“怎麼有這種氣味。”

司馬東城微喟道:“雷爺莫忘了在林中囚著一個人。”

雷迅一怔,恍然道:“這腥臭氣味莫非是……”

司馬東城笑截道:“雷爺說出來,我怕要吐了。”

雷迅下麵的說話忙咽了回去。

越近,那種腥臭的氣味越濃重,令人欲嘔。

各人卻居然都忍得住沒有嘔吐出來。

再前行十來丈,他們終於看見了那道矮牆,道路也就繞著那道矮牆延伸開去。

司馬東城領著眾人繞著矮牆轉了一個圈,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那道矮牆之上赫然連一道門戶也沒有。

雷迅腳步停下,忍不住問道:“我們如何進去?”

司馬東城道:“越牆進去!”玉手往蕭七肩上一按,身形蝴蝶般飛起,飛上了牆頭。

蕭七恐防有失,身形一動,亦掠上牆頭去。

雷迅身形方欲動,卻給韓生拉住,道:“我們扶一把秋菊!”

雷迅點點頭,轉顧道:“秋菊,你覺得怎樣?”

秋菊道:“不要緊,我支持得住。”

雷迅道:“很好!”與左麵扶住秋菊那個婢女換過位置,扶住了秋菊左邊身子。

韓生亦與右麵那個婢女將位置互易,隨即與雷迅同時展開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