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溫暖的手伸了過來,握住我的手,一股綿綿沛沛柔和溫暖的真力緩緩傳了過來,我眨了一下眼,目光落在那隻手上,然後順著手,一直看到黃GG的臉上。
他並沒有看我,一雙眼專注的望著謝遜,傾聽他講述過去的遭遇。
寒冷似乎一瞬間就被遠遠驅離,我隻覺得自己象是大學畢業聚會那時候,生平第一次喝了兩瓶啤酒,頭漲的很,腳輕的很,身體飄飄然然的似乎浮在水中雲裏,風吹在臉上的感覺象是一隻溫柔的手在輕輕撫摸,一點寒意也覺不出來。海浪溫柔的起伏,星光好象從天上墜了下來,點點爍爍的落在身周。
我昏昏然然,聽他問:“還冷麼?”
我搖一搖頭,他的手便鬆開收了回去。我心裏錚的一聲響,好象覺得什麼珍貴的東西剛剛到手又失去了一般,悵然的隻恨不得大哭一場,卻又哭不出來。
謝遜再接下去又說什麼我根本沒有聽到,直到他演示那七傷拳,我才恍然回神。可再接著又說了什麼,我依然渾渾噩噩的聽不入耳。
自從那天晚上的夜談之後,黃GG待我還是有距離的溫和,倒不再督促我讀書。張無忌也不大再來,謝遜似乎要專注的傳授他武功,而張家夫婦和黃GG則開始謀劃著紮木筏要離開這裏。
小塵依然沒有動靜。他沒有回話過,我也沒有再催促過。
似乎他一來,黃GG和我這一段脫軌的曆程就要結束,他可能會回到他的世界去,我還是自己一個人向前走,一直走。
和他不再見麵。
身邊不再有這個雅致絕俗的陪伴扶持。
其實……我心裏也明白,這段時光是意外中偷來的。不知道是偷了誰的,但是,大概總得歸還回去。
島上的生活就這麼幾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殷素素現在大概也看出來我和黃GG之間的一些脈絡,不再開我玩笑。有黃哥哥在,紮筏作舟這些事情都進行的異常順利,儲備食物,積蓄清水,大家在等著風向和潮流的改變,期待著離開這座冰火島。
這樣枯燥的半年時光,我卻覺得過的好快。似乎隻這麼一轉眼,一切就已經準備就序。
黃GG坐在燈下,拿著一柄小小的短刺在一塊剝下來的樹皮上刻著什麼字,外麵風聲轉大,呼呼的從海上刮過來。黃GG忽然說:“你這些日子都懶的說話,是怎麼了?身上不舒服嗎?”
我笑笑:“嗯,島上太悶了,沒什麼意思。”
他放下短刺,說:“你伸手出來。”
我依言伸手,他替我把脈。
……我是不會生病的啊……他的醫術也派不上用場。
他收回手去,淡淡的問:
“那件事情……有回音麼?”
我搖搖頭。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又刻了幾行字,外麵的風聲裏似乎夾雜了別的聲音,我推開屋門,隱隱約約聽到有人的聲音在喊:“轉北風啦,轉北風啦!”話中竟如帶著哭音,中夜聽來,極其淒厲辛酸,是謝遜在喊。
黃GG放下手裏的短刺和樹皮,身形一閃便從我身旁掠了出去。
我扶著門往外看,夜色茫茫,一抹淡淡的青影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慢慢回過頭來,看他剛才在刻的那片樹皮。
那上麵是蘇軾的一首《江城子》。
我把樹皮捧起來,呆呆的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最後一句沒有刻完。我記得當年背過,應該是:
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
門口人影一閃,黃GG臉上帶著一抹明顯的愉悅:“轉風了!”
我朝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