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大米花的小販如今不多見了。

過去,爆大米花的小販,擔著一個挑子,一頭是一個筐,筐裏放著一個爆米花用的機器和一些碎煤炭,以及一個很結實的口袋和裏麵是大米、玉米粒的兩個小口袋。另一頭是一個木頭風箱(後來就改成了手搖的小鐵鼓風機),風箱上有個小爐子。他們扁擔顫悠悠的走進胡同,放下挑子,攏住耳朵,大聲的吆喝“爆——大米花,爆——大米花”,吆喝完畢,小販就熟練地架好機器,把大米或者玉米粒裝進機器圓圓的肚子,一隻手拉風箱,拉風箱的手還要時不時地管理一下爐子,另一隻手不緊不慢地拉風箱,眼睛還得不停地看看儀表。那個模樣像小鬧鍾一樣的儀表,裝在爆米花機器的蓋上,那個機器是一個鑄鐵桶,鑄鐵桶就像個“寶葫蘆”,頭小肚子大,連著儀表的是一個搖柄,機器放在正好合適的一個小爐子上,小爐子在一架小風箱的鼓動下爐火通紅。爆米花的人常常都是從頭到腳又髒又黑,他們很少說話,隻是悶頭幹自己的營生。隻要爆米花出鍋時“砰”的一聲巨響,立馬就能集合來整條胡同裏的孩子們。

小販崩好的爆米花和玉米花可以零買。出售時,小販用一個搪瓷茶缸子或者罐頭盒作為量具。酥脆的大米花很好吃,還帶有一點點甜味,那是因為小販在裏邊加了一點糖精。當然,孩子們吃的爆米花大多是用自己家裏的糧食、請小販加工的。大人們會用搪瓷茶缸子裝滿大米或玉米粒放好糖精來爆“大米花”,糖精是化學東西,不能加多了,一旦加多了就不是甜味了,很苦。所以,家境好點的人家,就加點白糖,當然也是很少的一點,隻要有點甜味就可以了,總比糖精環保、綠色,給孩子吃著放心。

小販先把一點糖精倒進機器裏,然後把孩子們拿來的大米倒進去,把蓋子固定好,再檢查一下,確認安全後,就開始工作了。他用小鏟子給爐火中加點煤,右手拉風箱,左手把架在軸承上的大肚兒機器鍋左幾圈,右幾圈地來回地轉,一邊轉悠,一邊看壓力表,大約五、六分鍾後,把機器蓋子上的螺絲鬆開,把那個結實的大口袋對準鍋口,用腳熟練地踢開鍋蓋。“嘭——”一聲巨大的響聲,旁邊的孩子們忙捂住耳朵,但是已經晚了,那才叫震耳欲聾。就這樣,一茶缸子大米,魔幻般地變成了一臉盆大花,孩子們把臉埋在盛滿大米花的盆裏,一口氣吃到喘不上來氣兒,那才真叫過癮。爆一鍋大米花的價格不貴,也就是一兩毛錢,相對小販一小碗二分錢來說,那是實惠的多了。

到後來,大街上出現了洋爆米花,確切地說應該是爆玉米花,那是一種小玻璃房子,裏邊有一台可以通電的小機器,機器自動旋轉,玉米花就從機器裏不斷地湧出來,滿大街口可以聞到奶油的香味。這種洋玉米花價格不菲,最初的時候,一小碗,說是小碗,實際上就是一個倒錐形的三角紙筒,就賣一、兩塊錢,即便這樣,喜歡追趕時尚的天津人還是踴躍購買,樂此不疲。此後,糧食銷售的攤點,開始出售一種袋裝的玉米粒兒,隻要放進炒菜鍋裏,蓋上蓋兒,放到火上炒,就開始劈裏啪啦的崩開了,雖然沒有洋機器爆的好吃,但是很好玩。到了今天,洋機器爆米花已經不多見了,街頭上更多的是小販用高壓鍋改製的機器,從高壓閥的小眼兒裏,探出一個曲柄搖把兒,裏邊連著一個像電風扇一樣的葉片,下麵用煤氣爐加熱,裏邊裝進去玉米粒和奶油、巧克力、或者其他口味的添加料,幾分鍾一鍋,味道也不亞於國外進口的洋機器,很受人們歡迎。

如今,那種用黑大炮式的老式爆米花的小販已經越來越少了,偶爾還能見到一些農民挑著擔子,或者騎著自行車,帶著那種老式機器,走街串巷的吆喝,他們明明知道城裏有了很多比他們先進的機器和加工口味。但那些人還是選擇了前者,我想,這不僅是一個謀生問題,恐怕還有一種感情融入其中。因為他們知道,盡管這種老式的加工方法已經瀕於滅絕,但是城裏仍然有人盼望著那“嘭”然一聲的愉悅和那種飄散在空氣中的、淡淡的、大米花的味道。

老天津有的爆米花小販吆喝的更有意思,合轍押韻,還挺幽默,他這樣吆喝“大米花是甜地,找你媽媽要錢去,媽媽不給——挒你媽媽大——腿”。我還得說多一句,爆大米花的叫法不太準確,準確的說應該是爆米花的,因為這種小販除了爆大米花,還爆玉米花、黃豆、豌豆、蠶豆、酥崩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