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大地出門時,方然攔住了程一路,說真的謝謝,要不是秘書長親自來了,這個程督學古板得很,一中怕沒有什麼多大希望了。現在好了,他自己先表了態,還是得感謝秘書長啦!說著讓人拿過來兩張小卡,說是一點小意思,超市的購物卡,買件襯衫。程一路拒絕了,然後說:“我今天是破了例了,中餐喝酒。不能在這呆久了,讓人看見不好。我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家,程一路的頭真的有點暈了,就上床睡了一會。可是剛睡著又醒了。窗子外好像下起了雨,雨聲滴滴答答的,不斷地撞擊著耳鼓。他幹脆起來,打開電腦,有兩封信。一封是張曉玉的,是問張敏釗的事的。她很驚訝,問會怎麼處理,並且要程一路多關心關心嬸嬸。另一封是程小路的,程小路說他在學校音樂比賽上得了個大獎,他們老師說要將他送到維也納去進修。信的末尾,程小路說媽媽最近和教她語言的傑克老師走得很近,“空間會改變一切”,程小路用了一句不知從哪學來的哲人語錄。
程一路看了搖了搖頭:這個孩子!他給張曉玉和程小路分別回了封信。雖然空間能改變很多,但是,程一路相信,想改變張曉玉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有信心,也很自信。一個男人,如果連這點自信都喪失了,還能行走在這個世界嗎?然而,程一路的內心卻到底有一些不安。倘若真的?倘若……發完信,程一路起身用固定電話給嬸嬸家打了電話,可是一直沒有人接。電話就像一個失去了聲音的人,徹底地沉寂了。
聽說張敏釗被中紀委的人帶走後,並沒有離開南州。但是到底在南州哪裏,誰都不知道。也有人說被帶回了省城,暫時被關在一個秘密的地方。這都隻是聽說,大都是葉開和陳陽說的。然而不管怎麼說,張敏釗被帶走了。程一路後來注意了一下省報關於全省民營企業發展工作現場會的報道,裏麵隻字未提張敏釗副省長參加會議並作重要講話的事。這顯然是得到了更高層的指示。從那以後,以前出現頻率頗高的張敏釗的名字,從省報上消失了。
程一路想,一個官場中人,從最底下一直爬到副省長的位子,用了多少氣力,下了多少功夫,可謂是艱難困苦,才建起了屬於自己的人生之塔。可是,就這麼一瞬間,塔倒了,轟然倒地,四野無聲。想著想著,竟有些心酸了。
下午的雨越下越大了,車子在南州的街頭經過,車窗外一片模糊。
程一路到辦公室給魯胡生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吳蘭蘭要來南州。魯胡生說他知道了,吳蘭蘭跟蔣總說了。程一路說:她來了,我可能不能陪她。你們安排吧。最近事多。
魯胡生在電話裏大著嗓子說:“你放心,團長。不過最近南州好像氣氛不對,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程一路也大聲地說了句,笑笑就掛了。
因為下雨,辦公室裏顯得有些陰暗,程一路開了燈。老上訪戶江躍進的信又來了,說的當然還是那事。程一路掃了一眼,就放下了。江躍進每年上訪都是很有時間性的,一年三次,春節,七八月和年終。這種不知疲倦的上訪,連程一路有時都有些感動。但現在,程一路還是把他的信放到了邊上,開始看另外的一些文件。
陳陽進來了,給程一路續上茶,然後站著。程一路知道他是有話要說,就問道:“又有什麼事了?”
陳陽答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聽說了一些話,想告訴秘書長。”
程一路哼了一聲,算是默許了。陳陽開口說:“外麵傳著黃川是被人逼死的,有人怕事情搞大,讓他自殺了滅口。”
“你這是聽誰說的?別說了,事情沒有這麼複雜。自殺就是自殺,說什麼被逼了!”程一路顯得有點生氣。
陳陽紅著臉,把後麵的話給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