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雖是五千年的文化古國,但也是個文盲很多的大國。所以對於書本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心理,更何況是天書乎?幾千年來封建社會,又有哪一部天書,能救得了中國的貧窮愚昧呢?相反,這些該死的天書,倒是把老百姓弄得暈頭轉向,不知所雲。
委以重任者竟是一個叛徒,用人如此不善,黃巾之敗必矣!
且說張角一軍前犯幽州界分。幽州太守劉焉,乃江夏竟陵人氏,漢魯恭王之後也。當時聞得賊兵將至,召校尉鄒靖計議。靖曰:“賊兵眾,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軍應敵。”劉焉然其說,隨即出榜招募義兵。榜文行到涿縣,引出涿縣中一個英雄。那人不甚好讀書,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素有大誌,專好結交天下豪傑。生得身長八尺,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麵如冠玉,唇若塗脂,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姓劉名備字玄德。昔劉勝之子劉貞,漢武時封涿鹿亭侯,後坐酎金失侯,因此遺這一枝在涿縣。玄德祖劉雄,父劉弘。弘曾舉孝廉,亦嚐作吏,早喪。玄德幼孤,事母至孝。家貧,販屨織席為業。家住本縣樓桑村,其家之東南有一大桑樹,高五丈餘,遙望之童童如車蓋。相者雲:“此家必出貴人。”玄德幼時,與鄉中小兒戲於樹下,曰:“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叔父劉元起奇其言,曰:“此兒非常人也。”因見玄德家貧,常資給之。年十五歲,母使遊學。嚐師事鄭玄、盧植,與公孫瓚等為友。
《三國誌》卷三十二說他“喜狗馬、音樂、美衣服”,此書給略去了。其實,為先賢諱,也大可不必。劉邦還往儒冠裏撒尿呢,但人們並不因此把這位開國之主看低了。不少人有個毛病,很容易形而上學。是偉人,則唯恐其不偉大,拚命貼金,不偉大處也偉大;是壞蛋,則生怕其不夠壞,必使其一無是處才罷手,不壞也壞,壞則更壞。在文學上,這種手段就是偽典型化,最集大成的是樣板戲的“三突出”,於是,人物也就變成了一具具僵屍。如今,“三突出”的理論雖然偃旗息鼓,但並不等於不會用別的名目借屍還魂。
及劉焉發榜招軍時,玄德年已二十八歲矣。當日見了榜文,慨然長歎。隨後一人厲聲言曰:“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歎?”玄德回視其人,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玄德見他形貌異常,問其姓名。其人曰:“某姓張名飛字翼德,世居涿郡,頗有莊田,賣酒屠豬,專好結交天下豪傑。恰才見公看榜而歎,故此相問。”玄德曰:“我本漢室宗親,姓劉名備,今聞黃巾倡亂,有誌欲破賊安民,恨力不能,故長歎耳。”飛曰:“吾頗有資財,當招募鄉勇,與公同舉大事,如何?”玄德甚喜,遂與同入村店中飲酒。正飲間,見一大漢推著一輛車子,到店門首歇了,入店坐下,便喚酒保:“快斟酒來吃,我待趕入城去投軍。”玄德看其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玄德就邀他同坐,叩其姓名。其人曰:“吾姓關名羽字壽長,後改雲長,河東解良人也。因本處勢豪倚勢淩人,被吾殺了,逃難江湖五六年矣。今聞此處招軍破賊,特來應募。”玄德遂以己誌告之,雲長大喜,同到張飛莊上,共議大事。飛曰:“我莊後有一桃園,花開正盛。明日當於園中祭告天地,我三人結為兄弟,協力同心,然後可圖大事。”玄德、雲長齊聲應曰:“如此甚好。”次日,於桃園中備下烏牛白馬祭禮等項,三人焚香再拜而說誓曰:“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誓畢,拜玄德為兄,關羽次之,張飛為弟,祭罷天地,複宰牛設酒,聚鄉中勇士得三百餘人,就桃園中痛飲一醉。來日,收拾軍器,但恨無馬匹可乘。正思慮間,人報有兩個客人引一夥伴當、趕一群馬投莊上來。玄德曰:“此天佑我也。”三人出莊迎接。原來二客乃中山大商,一名張世平,一名蘇雙,每年往北販馬,近因寇發而回。玄德請二人到莊,置酒管待,訴說欲討賊安民之意。二客大喜,願將良馬五十匹相送,又贈金銀五百兩、镔鐵一千斤以資器用。玄德謝別二客,便命良匠打造雙股劍;雲長造青龍偃月刀,又名冷豔鋸,重八十二斤;張飛造丈八點鋼矛。各置全身鎧甲,共聚鄉勇五百餘人,來見鄒靖。鄒靖引見太守劉焉。三人參見畢,各通姓名。玄德說起宗派,劉焉大喜,遂認玄德為侄。
這一聲喝問,便點畫出一個活生生的莽張飛來!
他就這點可憐資本。所有沒落子弟,都先打出這塊牌子唬人。
有錢能辦事,自古亦然。
這三位,一位比一位身高,為了突出關雲長,無所不用其極。看來,一些現代舞文弄墨的人,至今也未出息得比始作俑者的這本《三國演義》高明多少了去。
他是要你倆為他死,否則,結什麼義?在中國,“拜把子”現象相當普遍,盛行於下層社會。三教九流之輩,五行八作之徒,更為熱衷斯道。要想在江湖上立足,沒有幾個拜把子弟兄怎麼混?稍有一點身份者,多讀過幾本書者,通常不屑為。當然,政客們搞權術例外,蔣介石還跟上海灘的黃金榮、杜月笙磕過頭,換過帖呢!
這把刀是作家給關老爺挎上的。在冷兵器時代,這種武器連擺擺樣子,都嫌難看的。
同宗攀附,是司空見慣的結援手段。類似之義,如同鄉、同學,乃至於同科、同榜,凡沾一點邊的,都能成為人們巴結的資本。
不數日,人報黃巾賊將程遠誌統兵五萬,來犯涿郡。劉焉令鄒靖引玄德等三人,統兵五百,前去破敵。玄德等欣然領軍前進,直至大興山下,與賊相見。賊眾皆披發,以黃巾抹額。當下兩軍相對,玄德出馬,左有雲長,右有翼德,揚鞭大罵:“反國逆賊,何不早降?”程遠誌大怒,遣副將鄧茂出戰。張飛挺丈八蛇矛直出,手起處,刺中鄧茂心窩,翻身落馬。程遠誌見折了鄧茂,拍馬舞刀,直取張飛。雲長舞動大刀,縱馬飛迎。程遠誌見了,早吃一驚,措手不及,被雲長刀起處揮為兩段。後人有詩讚二人曰:
英雄落穎在今朝,一試矛兮一試刀。
初出便將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標。
眾賊見程遠誌被斬,皆倒戈而走。玄德揮軍追趕,投降者不計其數。大勝而回,劉焉親自迎接,賞勞軍士。次日,接得青州太守龔景牒文,言黃巾賊圍城將陷,乞賜救援。劉焉與玄德商議。玄德曰:“備願往救之。”劉焉令鄒靖將兵五千,同玄德、關、張投青州來。賊眾見救軍至,分兵混戰。玄德兵寡不勝,退三十裏下寨。玄德謂關、張曰:“賊眾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勝。”乃分關公引一千軍伏山左,張飛引一千軍伏山右,鳴金為號,齊出接應。次日,玄德與鄒靖引軍鼓噪而進。賊眾迎戰,玄德引軍便退。賊眾乘勢追趕。方過山嶺,玄德軍中一齊鳴金,左右兩軍齊出。玄德麾軍回身複殺,三路夾攻,賊眾大潰,直趕至青州城下。太守龔景亦率民兵,出城助戰。賊勢大敗,剿戮極多,遂解青州之圍。後人有詩讚玄德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