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議溫明董卓叱丁原 饋金珠李肅說呂布(2 / 3)

皇上也有落魄時。

古代中國被皇帝統治了數千年,許多人養成了一種將皇帝等同於神的崇拜心理。人們把皇帝叫做天子,就是相信他代表上天的意誌來統治這個國家。服從他,自然是服從天意,反對他,那不用說,便是反對天意了。所以,實在被逼得無路可走,唯有一死時,才敢揭竿而起,隻要還能有勉強苟延殘喘的可能,就要當順民、良民、小民、蟻民的。這就是農業社會中,那種落後的小農經濟對於天所帶有的愚昧無知而產生的敬畏之心形成的迷信。加之那些禦用文人編造出來的神話,諸如祥瑞啊,征兆啊,先知啊,偉大啊,其實不過是用來糊弄老百姓罷了。許多人由於文化水平低,便是這類神話最好的銷售對象。於是聽的人起勁,講的人更起勁。

車駕行不到數裏,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大驚。袁紹驟馬出問何人。繡旗影裏,一將飛出,厲聲問:“天子何在?”帝戰傈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卓曰:“西涼刺史董卓也。”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卓應曰:“特來保駕。”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卓大驚,慌忙下馬,拜於道左。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並無失語。卓暗奇之,已懷廢立之意。是日還宮,見何太後,俱各痛哭。檢點宮中,不見了傳國玉璽。

所有野心家都善於趁火打劫,董卓此時若不到場倒怪了。

陳留王劉協也未必不想當皇帝。

做皇帝的和見皇帝的,一碰頭先哭,哭了一路,莫名其妙。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宮庭,略無忌憚。後軍校尉鮑信來見袁紹,言董卓必有異心,可速除之。紹曰:“朝廷新定,未可輕動。”鮑信見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議。”信自引本部軍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誘何進兄弟部下之兵,盡歸掌握,私謂李儒曰:“吾欲廢帝,立陳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無主,不就此時行事,遲則有變矣。來日,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筵會,遍請公卿。公卿皆懼董卓,誰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後徐徐到園門下馬,帶劍入席。酒行數巡,卓教停酒止樂,乃厲聲曰:“吾有一言,眾官靜聽。”眾官側耳。卓曰:“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何如?”諸官聽罷,不敢出聲。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於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發大語?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為篡逆耶?”卓視之,乃荊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劍,欲斬丁原。時李儒見丁原背後一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怒目而視。李儒急進曰:“今日飲宴之處,不可談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眾人皆勸丁原上馬而去。卓問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盧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惡三千餘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今上雖幼,聰明仁智,並無分毫過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參與國政,又無伊、霍之大才,何可強主廢立之事?聖人雲:有伊尹之誌則可,無伊尹之誌則篡也。”卓大怒,拔劍向前欲殺植。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內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廢立之事,不可酒後相商,另日再議。”於是百官皆散。

自古以來,廢立是最直截了當的全麵控製政權的手段,雖要背些罵名,但求其幹淨利落,立見分曉,篡權者還是認為值得一試。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就更勝一籌了。

呂布英姿,耀人眼目。

這便是知識分子的不可救藥之處,若無丁建陽推案直出,他不會也不敢有這番議論。然而說這些管個屁用,倘非別人勸止,腦袋差一點讓董卓割了。

卓按劍立於園門,忽見一人躍馬持戟,於園門外往來馳驟。卓問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義兒,姓呂名布字奉先者也。主公且須避之。”卓乃入園潛避。次日,人報丁原引軍城外搦戰。卓怒,引軍同李儒出迎。兩陣對圓,隻見呂布頂束發金冠,披百花戰袍,擐唐猊鎧甲,係獅蠻寶帶,縱馬挺戟,隨丁建陽出到陣前。建陽指卓罵曰:“國家不幸,閹官弄權,以致萬民塗炭。爾無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廢立,欲亂朝廷?”董卓未及回言,呂布飛馬直殺過來。董卓慌走。建陽率軍掩殺,卓兵大敗,退三十餘裏下寨。聚眾商議,卓曰:“吾觀呂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慮天下哉!”帳前一人出曰:“主公勿憂,某與呂布同鄉,知其勇而無謀,見利忘義。某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呂布拱手來降,可乎?”卓大喜,觀其人,乃虎賁中郎將李肅也。卓曰:“汝將何以說之?”肅曰:“某聞主公有名馬一匹,號曰赤兔,日行千裏。須得此馬,再用金珠以利結其心,某更進說詞,呂布必反丁原,來投主公矣。”卓問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馬。”卓欣然與之,更與黃金一千兩、明珠數十顆、玉帶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