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不止一次出現過野蠻的大倒退,董卓遷都長安而焚洛陽,就是非常典型的一次。“火焰衝天,黑煙鋪地,二三百裏,並無雞犬人煙”,這把火比起秦末那位項羽在阿房宮放一把火,燒了三個月也不滅的氣勢,可能差一點點。但其殘暴程度,則有過之而無不及。董卓殺富戶,徙貧民,富者獲死於非罪,貧者瘐斃於徙途,即或幸免者,也難逃蹂躪踐踏的虎狼之軍。於是,河洛一片焦土,赤縣千裏,夷為平地。
哪怕是局部的短期的倒退,也會是一場災難。十年“文革”,便是一個例證。
野蠻的精神基礎是全民族的整體愚昧,是對於文化、文明、知識、科學的全部成果的憎恨、恐懼。加上暴君、專製、嚴酷的高壓統治和物質生活的貧窮匱乏,社會的封閉與不開化,以及神、人雙重迷信的泛濫和極端的思想禁錮,必釀成可怕的具有毀滅性的曆史大反動。而作為這股盲動力量的先鋒人物,幾乎無一不是充滿報複性的不可理喻的心理變態者。
卻說張飛拍馬趕到關下,關上矢石如雨,不得進而回。八路諸侯同請玄德、關、張賀功,使人去袁紹寨中報捷。紹遂移檄孫堅,令其進兵。堅引程普、黃蓋至袁術寨中相見。堅以杖畫地曰:“董卓與我本無仇隙,今我奮不顧身,親冒矢石來決死戰者,上為國家討賊,下為將軍家門之私。而將軍卻聽讒言,不發糧草,致堅敗績,將軍何安?”術惶恐無言,命斬進讒之人,以謝孫堅。
與草包理論,純粹是白費唾沫!
忽人報堅曰:“關上有一將乘馬來寨中,要見將軍。”堅辭袁術,歸到本寨,喚來問時,乃董卓愛將李傕。堅曰:“汝來何為?”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將軍耳,今特使傕來結親。丞相有女,欲配將軍之子。”堅大怒,叱曰:“董卓逆天無道,蕩覆王室,吾欲夷其九族,以謝天下,安肯與逆賊結親耶?吾不斬汝,汝當速去,早早獻關,饒你性命。倘若遲誤,粉骨碎身。”李傕抱頭鼠竄,回見董卓,說孫堅如此無禮。卓怒,問李儒。儒曰:“溫侯新敗,兵無戰心。不若引兵回洛陽,遷帝於長安,以應童謠。近日街市童謠曰:‘西頭一個漢,東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臣思此言,西頭一個漢,乃應高祖旺於西都長安,傳一十二帝;東頭一個漢,乃應光武旺於東都洛陽,今亦一十二帝。天運合回,丞相遷回長安,方可無虞。”卓大喜曰:“非汝言,吾實不悟。”遂引呂布星夜回洛陽,商議遷都。聚文武於朝堂,卓曰:“漢東都洛陽二百餘年,氣數已衰。吾觀旺氣實在長安。吾欲奉駕西幸,汝等各宜促裝。”司徒楊彪曰:“關中殘破零落,今無故捐宗廟、棄皇陵,恐百姓驚動。天下動之至易,安之至難。望丞相鑒察。”卓怒曰:“汝阻國家大計耶?”太尉黃琬曰:“楊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時,焚燒長安,盡為瓦礫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無一二。今棄宮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卓曰:“關東賊起,天下播亂。長安有崤函之險,更近隴右,木石磚瓦,克日可辦,宮室營造,不須月餘。汝等再休亂言。”司徒荀爽諫曰:“丞相若欲遷都,百姓騷動不寧矣。”卓大怒曰:“吾為天下計,豈惜小民哉。”即日罷楊彪、黃琬、荀爽為庶民。卓出上車,隻見二人望車而揖,視之,乃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也。卓問有何事,毖曰:“今聞丞相欲遷都長安,故來諫耳。”卓大怒曰:“我始初聽你兩個保用袁紹,今紹已反,是汝等一黨。”叱武士推出都門斬首。遂下令遷都,限來日便行。李儒曰:“今錢糧缺少,洛陽富戶極多,可籍沒入官。但是袁紹等門下,殺其宗黨,而抄其家資,必得巨萬。”卓即差鐵騎五千,遍行捉拿洛陽富戶,共數千家。插旗頭上,大書“反臣逆黨”,盡斬於城外,取其金資。李傕、郭汜盡驅洛陽之民數百萬口,前赴長安。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於溝壑者不可勝數。又縱軍士淫人妻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動天地。卓臨行,教諸門放火,焚燒居民房屋,並放火燒宗廟、官府。南北兩宮,火焰相接;洛陽宮庭,盡為焦土。又差呂布發掘先皇及後妃陵寢,取其金寶。軍士乘勢掘官民墳塚殆盡。董卓裝載金珠緞匹好物,數千餘車,劫了天子並後妃等,竟望長安去了。
聯姻,從來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謀術。中外古今,上自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不教自會,很懂得運用的。
孫堅不是無識見之人,將來孫劉可以聯姻,眼下決不會與董卓結親的。他不傻!
卓之惡,無不由儒而生。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臭肉招蒼蠅,惡人周圍必有小人糾結,是不值得奇怪的。
最怕的就是這種置國家於股掌之上,陷民眾於水火之中,遂一己之欲的政治實驗,領袖人物的賭博式的輕率,必造成遺患無窮的後果。
所有這類改頭換麵的語詞,包括希特勒的國家至上、德意誌至上,都是隻顧他自己的天下,而死心塌地要與人民為敵的。此類壯語,萬不可信,切記切記!
一旦墮落到挖墳掘墓、毀祖滅宗的程度,對中國人來講,也就算到了頭了。
卻說卓將趙岑見卓已棄洛陽而去,便獻了汜水關。孫堅驅兵先入。玄德、關、張殺入虎牢關,諸侯各引軍入。且說孫堅飛奔洛陽,遙望火焰衝天,黑煙鋪地,二三百裏,並無雞犬人煙。堅先發兵救滅了火,令眾諸侯各於荒地上屯駐軍馬。曹操來見袁紹曰:“今董賊西去,正可乘勢追襲。本初按兵不動,何也?”紹曰:“諸侯疲困,進恐無益。”操曰:“董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諸公何疑而不進?”眾諸侯皆言:“不可輕動。”操大怒曰:“豎子不足與謀。”遂自引兵萬餘,令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李典、樂進,星夜來趕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