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劉皇叔北海救孔融 呂溫侯濮陽破曹操(1 / 3)

一個統一的政權瓦解以後,必然出現分封割據的,同時也是相互廝殺的局麵。原本一體,現萁豆相燃,往往更殘忍,更劇烈,更遷延時日,流血的創口,久久也不能愈合。

董卓去後,此時各路諸侯中,以袁紹雄踞冀、青、並三州,實力最強;曹操次之,占兗、豫二州,有急起直追之勢;其餘韓遂、馬騰占涼州,袁術、孫策占揚州,劉表在荊州,劉璋在益州,公孫瓚在幽州,陶謙在徐州,則更次之,可哪一個也非安分之輩。劉備到現在,幾乎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仍屬寄人籬下,勢單力薄,但不等於他自甘沒落,他也是一直在尋找機會的。

政治野心的膨脹,與軍事力量的增強,必然要推行擴張主義政策,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曹操如此,劉備也如此。沒地盤的要找地盤,有地盤的要擴展地盤,這就是軍閥混戰的起因。曹操在發起會盟討卓以後,有了政治資本,這為他的迅速崛起提供了機遇。他利用投降的黃巾餘部大大地擴充了自己的兵力,又將不適於作戰的降卒去戍邊屯田,保證糧餉供給:這比秦坑趙卒四十萬於長平,項羽坑章邯部二十萬於新安城南,是一種進步。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使其有一個鞏固的後方,才能揮師出征。

曹操攻打陶謙,一是因為徐州是薄弱環節,小試鋒芒,當然要避強趨弱;一是因為此地乃兗、豫之屏障,拿下徐州,後方則更保無虞了。

卻說獻計之人,乃東海朐縣人,姓麋名竺字子仲。此人家世富豪,嚐往洛陽買賣,乘車而回,路遇一美婦人來求同載,竺乃下車步行,讓車與婦人坐。婦人請竺同載,竺上車端坐,目不邪視。行及數裏,婦人辭去,臨別對竺曰:“我乃南方火德星君也,奉上帝敕,往燒汝家。感君相待以禮,故明告君,君可速歸,搬出財物。吾當夜來。”言訖不見。竺大驚,飛奔到家,將家中所有疾忙搬出。是晚,果然廚中火起,盡燒其屋。竺因此廣舍家財,濟貧拔苦。後陶謙聘為別駕從事。當日獻計曰:“某願親往北海郡,求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處求救。若二路軍馬齊來,操必退兵矣。”謙從之,遂寫書二封,問帳下:“誰人敢去青州求救?”一人應聲願往。眾視之,乃廣陵人,姓陳名登字元龍。陶謙先打發陳元龍往青州去訖,然後命麋竺齎書赴北海,自己率眾守城,以備攻擊。

在漢代,一個地方的士族豪強,就是一個土圍子。不但有經濟實力,有輿論工具,而且還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所以,他們往往能夠左右該地行政長官的政策,以及他們的去留。沒有這個麋竺,劉備是進不了徐州的。

麋竺資質平平。

這是一位不可小視的幕僚。

卻說北海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也;孔子二十世孫,泰山都尉孔宙之子。自小聰明,年十歲時,往謁河南尹李膺。閽人難之。融曰:“我係李相通家。”及入見,膺問曰:“汝祖與吾祖何親?”融曰:“昔孔子曾問禮於老子,融與君豈非累世通家?”膺大奇之。少頃,大中大夫陳煒至,膺指融曰:“此奇童也。”煒曰:“小時聰明,大時未必聰明。”融即應聲曰:“如君所言,幼時必聰明者。”煒等皆笑曰:“此子長成,必當代之偉器也。”自此得名。後為中郎將,累遷北海太守,極好賓客,常曰:“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之願也。”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當日正與客坐,人報徐州麋竺至。融請入見,問其來意。竺出陶謙書,言曹操攻圍甚急,望明公垂救。融曰:“吾與陶恭祖交厚,子仲又親到此,如何不去?隻是曹孟德與我無仇,當先遣人送書解和;如其不從,然後起兵。”竺曰:“曹操依仗兵威,決不肯和。”融教一麵點兵,一麵差人送書。正商議間,忽報黃巾賊黨管亥部領群寇數萬,殺奔前來。孔融大驚,急點本部人馬,出城與賊迎戰。管亥出馬曰:“吾知北海糧廣,可借一萬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曰:“吾乃大漢之臣,守大漢之地,豈有糧米與賊耶?”管亥大怒,拍馬舞刀,直取孔融。融將宗寶,挺槍出馬。戰不數合,被管亥一刀砍宗寶於馬下。孔融兵大亂,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麵圍城。孔融心中鬱悶,麋竺懷愁更不可言。

恃才傲物的人,隻可以做名士,不可以搞政治,若是偏要攪進官場渾水之中,十個有九個會遭到沒頂之災。

孔融是當時的一名大知識分子,《後漢書》載:有一次,他把何進得罪了,何進手下的人“私遣劍客欲追殺融。有客言於進曰:‘孔文舉有重名,將軍若造怨此人,則四方之士皆引領而去矣。如因而禮之,可以示廣於天下。’進然之,既拜而辟融舉高第。”知識分子的毛病,就是自我感覺特別的好,尤其是被捧得暈暈乎乎的時候,更不知天高地厚。《後漢書》載他和禰衡的一段對話:“衡謂融曰:‘仲尼不死。’融答曰:‘顏回複生。’”就可看出他是多麼自大了。何進之所以不願收拾他,很可能是因為這位屠戶出身的大將軍,有點像《儒林外史》裏那位胡屠戶對於他中舉而瘋了的女婿範進,存有一種對於文曲星的敬畏。而曹操,在文學上,也是領袖群倫的大手筆,當然不會買他的賬。加之他是“海內英俊皆信服之”的政治上的反對派,對這樣不合作的知識分子,自然不會放過的,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次日,孔融登城遙望,賊勢浩大,倍添憂惱。忽見城外一人挺槍躍馬,殺入賊陣,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城下,大叫:“開門!”孔融不識其人,不敢開門。賊眾趕到濠邊,那人回身連搠十數人下馬。賊眾倒退,融急命開門引入。其人下馬棄槍,徑到城上,拜見孔融。融問其姓名,對曰:“某東萊黃縣人也,複姓太史,名慈,字子義,老母重蒙恩顧。某昨自遼東回家省親,知賊寇城,老母說:‘屢受府君深恩,汝當往救。’某故單馬而來。”孔融大喜。原來孔融與太史慈雖未識麵,卻曉得他是個英雄,因他遠出,有老母住在離城二十裏之外,融常使人遺以粟帛。母感融德,故特使慈來救。當下孔融重待太史慈,贈與衣甲鞍馬。慈曰:“某願借精兵一千,出城殺賊。”融曰:“君雖英勇,然賊勢甚盛,不可輕出。”慈曰:“老母感君厚德,特遣慈來。如不能解圍,慈亦無顏見母矣,願決一死戰。”融曰:“吾聞劉玄德乃當世英雄,若請得他來相救,此圍自解;隻無人可使耳。”慈曰:“府君修書,某當急往。”融喜,修書付慈。慈擐甲上馬,腰帶弓矢,手持鐵槍,飽食嚴裝。城門開處,一騎飛出。近壕賊將,率眾來戰。慈連搠死數人,透圍而出。管亥知有人出城,料必是請救兵的,便自引數百騎趕來,八麵圍定。慈倚住槍,拈弓搭箭,八麵射之,無不應弦落馬。賊眾不敢來追。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在《三國演義》中,被視作很重要的“義”的一種表現。

太史慈得脫,星夜投平原,來見劉玄德。施禮罷,具言孔北海被圍求救之事,呈上書劄。玄德看畢,問慈曰:“足下何人?”慈曰:“某太史慈,東海之鄙人也。與孔融親非骨肉,比非鄉黨,特以氣誼相投,有分憂共患之意。今管亥暴亂,北海被圍,孤窮無告,危在旦夕。聞君仁義素著,能救人危急,故特令某冒鋒突圍,前來求救。”玄德斂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乃同雲長、翼德,點精兵三千,往北海郡進發。管亥望見救軍來到,親自引兵迎敵,因見玄德兵少,不以為意。玄德與關、張、太史慈立馬陣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卻待向前,雲長早出,直取管亥。兩馬相交,眾軍大喊。量管亥怎敵得雲長,數十合之間,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槍並舉,殺入賊陣,玄德驅兵掩殺。城上孔融望見太史慈與關、張趕殺賊眾,如虎入羊群,縱橫莫當,便驅兵出城,兩下夾攻,大敗群賊,降者無數,餘黨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