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奪冀州袁尚爭鋒 決漳河許攸獻計(1 / 3)

君子不黨,這是孔夫子的一句話。黨,即朋黨,是一種為爭權奪利、排斥異己而結合起來的集團。君子,可以理解為正派人,那就是說,正派人不搞這些不正派的拉幫結夥、朋比為奸的活動。朋黨,這倒也不光是中國的特產,世界上凡國家、凡政黨、凡機關團體,凡宗教、文化、社會團體,一直到黑手黨、丐幫、行騙扒竊的秘密組織中,都有不同形式的朋黨存在。不過,西方的一些現代國家,明確允許公開亮出旗幟,毫不掩飾觀點,不是必須完全保持一致和輿論一律的。而中國過去長達數千年的封建統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億萬子民,隻聽一個聲音,那就是皇帝的金口玉言。所以,朋黨,也就是山頭、宗派、小集團、小圈子等等,都是偷偷摸摸地經營,鬼鬼祟祟地活動,不見天日,秘密串聯,眉目傳情,心領意會,絕不敢堂而皇之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動的。哪怕心存叛逆,暗藏殺機,定時炸彈已開始倒計數時,那臉上仍然是狗的忠誠、貓的甜蜜,嘴上還在高唱精誠團結之歌。

朋黨,是一種腐蝕劑,如果是公開的話,多少還能起到一點製衡的作用,或許不無益處。如果是地下活動的話,那就有百害而無一利了。

袁紹之敗,有種種原因,但他手下的謀士,也在加速他的滅亡。由於主將無能,謀士邀寵,自然是成群結黨,內外勾連,互相搗亂,彼此拆台。加之打算不一,利害有別,肯定什麼卑劣手段都使得出來的。

初時,審配、郭圖為一黨,造成沮授死,田豐殺,許攸走,張郃、高覽奔,袁紹大敗的局麵。後來,袁紹死,袁尚、袁譚兄弟廝殺爭鬥,審配、逢紀一黨,為袁尚出謀;郭圖、辛評一黨為袁譚獻計。除了一個王修說了一番手足道理外,所有這些謀士,都是火上澆油地促使內戰升級。所以,一旦存在同聲共氣、此呼彼應、拉幫結夥、暗中來往的現象,就意味著這個團體的機製運作上必定出了毛病,而且是出大毛病了。

卻說袁尚自斬史渙之後,自負其勇,不待袁譚等兵至,自引兵數萬出黎陽,與曹軍前隊相迎。張遼當先出馬。袁尚挺槍來戰,不三合,架隔遮攔不住,大敗而走。張遼乘勢掩殺。袁尚不能主張,急急引軍奔回冀州。袁紹聞袁尚敗回,又受了一驚,舊病複發,吐血數鬥,昏倒在地。劉夫人慌救入臥內,病勢漸危。劉夫人急請審配、逢紀,直至袁紹榻前,商議後事。紹但以手指而不能言。劉夫人曰:“尚可繼後嗣否?”紹點頭。審配便就榻前寫了遺囑。紹翻身大叫一聲,又吐血鬥餘而死。後人有詩曰:

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氣自縱橫。

空招俊傑三千客,漫有英雄百萬兵。

羊質虎皮功不就,鳳毛雞膽事難成。

更憐一種傷心處,家難徒延兩弟兄。

這首詩倒也準確地描寫了袁紹。

袁紹既死,審配等主持喪事。劉夫人便將袁紹所愛寵妾五人盡行殺害,又恐其陰魂於九泉之下再與紹相見,乃髡其發、刺其麵、毀其屍,其妒惡如此。袁尚恐寵妾家屬為害,並收而殺之。審配、逢紀立袁尚為大司馬將軍,領冀、青、幽、並四州牧,遣書報喪。此時袁譚已發兵離青州,知父死,便與郭圖、辛評商議。圖曰:“主公不在冀州,審配、逢紀必立顯甫為主矣,當速行。”辛評曰:“審、逢二人必預定機謀,今若速往,必遭其禍。”袁譚曰:“若此當如何?”郭圖曰:“可屯兵城外,觀其動靜。某當親往察之。”譚依言。郭圖遂入冀州,見袁尚。禮畢,尚問:“兄何不至?”圖曰:“因抱病在軍中,不能相見。”尚曰:“吾受父親遺命,立我為主,加兄為車騎將軍。目下曹軍壓境,請兄為前部,吾隨後便調兵接應也。”圖曰:“軍中無人商議良策,願乞審正南、逢元圖二人為輔。”尚曰:“吾亦欲仗此二人,早晚畫策,如何離得?”圖曰:“然則於二人內遣一人去何如?”尚不得已,乃命二人拈鬮,拈著者便去。逢紀拈著,尚即命逢紀齎印綬,同郭圖赴袁譚軍中。紀隨圖至譚軍,見譚無病,心中不安,獻上印綬。譚大怒,欲斬逢紀。郭圖密諫曰:“今曹軍壓境,且隻款留逢紀在此,以安尚心。待破曹之後,卻來爭冀州不遲。”譚從其言,即使拔寨起行,前至黎陽,與曹軍相抵。

惡之極。

袁尚和他父親一樣,也是無主見的人,看來是遺傳基因的作用了。

譚遣大將汪昭出戰,操遣徐晃迎敵。二將戰不數合,徐晃一刀斬汪昭於馬下。曹軍乘勢掩殺,譚軍大敗。譚收敗軍入黎陽,遣人求救於尚。尚與審配計議,隻發兵五千餘人相助。曹操探知救軍已到,遣樂進、李典引兵於半路接著,兩頭圍住盡殺之。袁譚知尚止撥兵五千,又被半路坑殺,大怒,乃喚逢紀責罵。紀曰:“容某作書致主公,求其親自來救。”譚即令作書,遣人到冀州致袁尚。尚與審配共議。配曰:“郭圖多謀,前次不爭而去者,為曹軍在境也。今若破曹,必來爭冀州矣。不如不發救兵,借操之力以除之。”尚從其言,不肯發兵。使者回報。譚大怒,立斬逢紀,議欲降曹。早有細作密報袁尚。尚與審配議曰:“使譚降曹,並力來攻,則冀州危矣。”乃留審配,並大將蘇由固守冀州,自領大軍來黎陽救譚。尚問:“軍中誰敢為前部?”大將呂曠、呂翔兄弟二人願去。尚點兵三萬,使為先鋒,先至黎陽。譚聞尚自來,大喜,遂罷降曹之議。譚屯兵城中,尚屯兵城外,為犄角之勢。不一日,袁熙、高幹皆領軍到城外,屯兵三處,每日出兵,與操相持。尚屢敗,操兵屢勝。

這是某些人處於敗境中,馬上想到的第一招。引狼入室,借助外力,哪怕以後當兒皇帝,隻要眼前把仇人打倒,也是極樂於從事的。

至建安八年春二月,操分路攻打,袁譚、袁熙、袁尚、高幹皆大敗,棄黎陽而走。操引兵追至冀州。譚與尚入城堅守,熙與幹離城三十裏下寨,虛張聲勢。操兵連日攻打不下。郭嘉進曰:“袁氏廢長立幼,而兄弟之間,權力相並,各自樹黨,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爭。不如舉兵南向荊州,征討劉表,以候袁氏兄弟之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而定也。”操善其言,命賈詡為太守,守黎陽,曹洪引兵守官渡,操引大軍向荊州進兵。

這也是一種物理現象,在壓力下,氣體變為液態,一旦壓力解除,又恢複原來樣子。更何況,內訌是國人最愛玩的遊戲呢?

譚、尚聽知曹軍自退,遂相慶賀。袁熙、高幹各自辭去。袁譚與郭圖、辛評議曰:“我為長子,反不能承父業。尚乃繼母所生,反成大爵,心實不甘。”圖曰:“主公可勒兵城外,隻做請顯甫、審配飲酒,伏刀斧手殺之,大事定矣。”譚從其言。適別駕王修自青州來,譚將此計告之。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今與他人爭鬥,斷其右手而日我必勝,安可得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譚怒,叱退王修,使人去請袁尚。尚與審配商議。配曰:“此必郭圖之計也。主公若往,必遭奸計。不如乘勢攻之。”袁尚依言,便披掛上馬,引兵五萬出城。袁譚見袁尚引軍來,情知事泄,亦即披掛上馬,與尚交鋒。尚見譚大罵。譚亦罵曰:“汝藥死父親,篡奪爵位,今又來殺兄耶?”二人親自交鋒,袁譚大敗。尚親冒矢石,衝突掩殺。譚引敗軍奔平原,尚收兵還。袁譚與郭圖再議進兵,令岑璧為將,領兵前來。尚自引兵出冀州。兩陣對圓,旗鼓相望。璧出罵陣。尚欲自戰,大將呂曠拍馬舞刀。來戰岑璧。二將戰不數合,曠斬岑璧於馬下。譚兵又敗,再奔平原。審配勸尚進兵,追至平原。譚抵當不住,退入平原,堅守不出。尚三麵圍城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