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計襲樊城 元直走馬薦諸葛(2 / 3)

卻說曹仁與李典回許都見曹操,泣拜於地請罪,具言損將折兵之事。操曰:“勝負乃軍家之常,但不知誰為劉備畫策?”曹仁言:“是單福之計。”操曰:“單福何人也?”程昱笑曰:“此非單福也。此人幼好學擊劍;中平末年,嚐為人報仇殺人,披發塗麵而走,為吏所獲,問其姓名不答,吏乃縛於車上,擊鼓行於市,令市人識之。雖有識者,不敢言;而同伴竊解救之。乃更姓名而逃,折節向學,遍訪名師,嚐與司馬徽談論。此人乃潁州徐庶字元直,單福乃其托名耳。”操曰:“徐庶之才,比君如何?”昱曰:“十倍於昱。”操曰:“惜乎!賢士歸於劉備,羽翼成矣,奈何?”昱曰:“徐庶雖在彼,丞相要用,召來不難。”操曰:“安得彼來歸?”昱曰:“徐庶為人至孝,幼喪其父,止有老母在堂。現今其弟徐康已亡,老母無人侍養。丞相可使人賺其母至許昌,令作書召其子,則徐庶必至矣。”操大喜,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

隻是為了烘托諸葛亮耳!

曹操為什麼不問程昱,既然十倍於你,為什麼不早引薦給我?

不一日取至,操厚待之,因謂之曰:“聞令嗣徐元直乃天下奇才也,今在新野助逆臣劉備,背叛朝廷,正猶美玉落於汙泥之中,誠為可惜。今煩老母作書,喚回許都,吾於天子之前保奏,必有重賞。”遂命左右捧過文房四寶,令徐母作書。徐母曰:“劉備何如人也?”操曰:“沛郡小輩,妄稱皇叔,全無信義,所謂外君子而內小人者也。”徐母厲聲曰:“汝何虛誑之甚也!吾久聞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聲素著,世之黃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真當世之英雄也。吾兒輔之,得其主矣。汝雖托名漢相,實為漢賊,乃反以玄德為逆臣,欲使吾兒背明投暗,豈不自恥乎?”言訖,取石硯便打曹操。操大怒,叱武士執徐母出,將斬之。程昱急止之,入諫操曰:“徐母觸忤丞相者,欲求死也。丞相若殺之,則招不義之名,而成徐母之德。徐母既死,徐庶必死心助劉備以報仇矣。不如留之,使徐庶身心兩處,縱使助劉備。亦不盡力也。且留得徐母在,昱自有計賺徐庶至此,以輔丞相。”操然其言,遂不殺徐母,送於別室養之。

看來徐庶之母,要比她兒子更有大局觀點。

程昱日往問候,詐言曾與徐庶結為兄弟,待徐母如親母,時常饋送物件,必具手啟。徐母因亦作手啟答之。程昱賺得徐母筆跡,乃仿其字體,詐修家書一封,差一心腹人持書徑奔新野縣,尋問單福行幕。軍士引見徐庶。庶知母有家書至,急喚人問之。來人曰:“某乃館下走卒,奉老夫人言語,有書附達。”庶拆封視之,書曰:

近汝弟康喪,舉目無親。正悲淒間,不期曹丞相使人賺至許昌,言汝背反,下我於縲絏,賴程昱等救免。若得汝來降,能免我死。如書到日,可念劬勞之恩,星夜前來,以全孝道,然後徐圖歸耕故園,免遭大禍。我今命若懸絲,耑望救援,更不多囑。

謀士與謀士鬥,千萬不能被對方抓住感情上的弱點。徐庶所以不敵程昱,隻是因為他的孝親之心。結果身陷許都,老母身亡,連自己一生也交待了。

徐庶覽畢,淚如泉湧,持書來見玄德曰:“某本潁州徐庶字元直,為因逃難,更名單福。前聞劉景升招賢納士,特往見之。及與論事,方知是無用之人,故作書別之;夤夜至司馬水鏡莊上,訴說其事。水鏡深責庶不識主,因說劉豫州在此,何不事之?庶故作狂歌於市,以動使君,幸蒙不棄,即賜重用。爭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計賺至許昌囚禁,將欲加害。老母手書來喚,庶不容不去。非不欲效犬馬之勞,以報使君。奈慈親被執,不得盡力。今當告歸,容圖後會。”玄德聞言,大哭曰:“子母乃天性之親。元直無以備為念,待與老夫人相見之後,或者再得奉教。”徐庶便拜謝欲行,玄德曰:“乞再聚一宵,來日餞行。”孫乾密謂玄德曰:“元直天下奇才,久在新野,盡知我軍中虛實。今若使歸曹操,必然重用,我其危矣。主公宜苦留之,切勿放去。操見元直不去,必斬其母。元直知母死,必為母報仇,力攻曹操也。”玄德曰:“不可。使人殺其母,而吾用其子,不仁也。留之不使去,以絕其子母之道,不義也。吾寧死不為不仁不義之事。”眾皆感歎。

孫乾這個主意,對曹操適用,對劉備則不適用。若是曹操,能留住徐庶,而決不會再有孔明先生,而劉備,雖送走徐庶,卻有走馬薦諸葛的雅舉。所謂“以德化人”,在刀槍劍戟中,也會獲得異常效果。

玄德請徐庶飲酒。庶曰:“今聞老母被囚,雖金波玉液,不能下咽矣。”玄德曰:“備聞公將去,如失左右手,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二人相對而泣,坐以待旦。諸將已於郭外安排筵席餞行。玄德與徐庶並馬出城,至長亭下馬相辭。玄德舉杯謂徐庶曰:“備分淺緣薄,不能與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主,以成功名。”庶泣口:“某才微智淺,深荷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別,實為老母故也。縱使曹操相逼,庶亦終身不設一謀。”玄德曰:“先生既去,劉備亦將遠遁山林矣。”庶曰:“某所以與使君共圖王霸之業者,恃此方寸耳。今以老母之故,方寸亂矣,縱使在此,無益於事。使君宜別求高賢輔佐,共圖大業,何便灰心如此!”玄德曰:“天下高賢,恐無出先生右者。”庶曰:“某樗櫟庸材,何敢當此千譽!”臨別,又顧謂諸將曰:“願諸公善事使君,以圖名垂竹帛,功標青史,切勿效庶之無始終也。”諸將無不傷感。玄德不忍相離,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辭曰:“不勞使君遠送,庶就此告別。”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日。”說罷,淚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別。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眾問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