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諸葛亮出山開始,三國的輪廓基本定型。
當此時也,平定袁紹、遠征烏桓、統一北方的曹操,自然是不容間歇,揮師南下,乘勝完成大業。雖然他的幕士多次建議休整,而且他也沒有諸葛亮為劉備設謀的隆中決策可用,也沒有甘寧為孫權囊括荊襄宏圖遠見的進言。但曹操比之劉備,比之孫權,終究是略勝一籌的政治家、軍事家。他的戰略目光一開始就十分明確地落在了劉表的荊州版圖上。
所以把曹仁派駐樊城,主要是防範有強烈拓展野心的劉備。一、曹仁是嫡係部隊;二、曹仁是有政治頭腦的一員猛將;三、他和劉備作過戰,深知對手。
可見曹操防劉備,甚於孫權。
曹操很清醒,雖然孫權實力遠勝劉備,但終究初握政權。攻打黃祖,拿下江夏,又怕孤城難守,撤回東吳,這說明他的進攻,是在複仇情結支配下的行動。包括甘寧降權,轉過臉去殺黃祖,淩統在慶功宴上,拔劍直取甘寧,都是不十分具有政治意味的報仇而已,至少表明東吳上下,完整的戰略意識還未形成。
而劉備在軍事上,出新野,攻樊城,燒博望,勢不可遏。在政治上,對劉表,也已到了瓜熟蒂落、坐享其成的地步。
因此,對曹操來說,劉備比孫權有更大的危險性。
雖然這兩個人的存在,同是他的障礙,但他不可能兩拳並出,在時間上必有先後之分。曹操向荊襄用兵的決策,當然是正確的。
準確、果敢的判斷力,是一個領導者必須具備的。
卻說孫權督眾攻打夏口。黃祖兵敗將亡,情知守把不住,遂棄江夏,望荊州而走。甘寧料得黃祖必走荊州,乃於東門外伏兵等候。祖帶數十騎突出東門,正走之間,一聲喊起,甘寧攔住。祖於馬上謂寧曰:“我向日不曾輕待汝,今何相逼耶?”寧叱曰:“吾昔在江夏多立功績,汝乃以劫江賊待我,今日尚有何說?”黃祖自知難免,撥馬而走。甘寧衝開士卒,直趕將來,隻聽得後麵喊聲起處,又有數騎趕來。寧視之,乃程普也。寧恐普來爭功,慌忙拈弓搭箭,背射黃祖。祖中箭,翻身落馬。寧梟其首級,回馬與程普合兵一處,回見孫權,獻黃祖首級。權命以木匣盛貯,待回江東,祭獻於亡父靈前。重賞三軍,升甘寧為都尉,商議欲分兵守江夏。張昭曰:“孤城不可守,不如且回江東。劉表知我破黃祖,必來報仇。我以逸待勞,必敗劉表。表敗而後乘勢攻之,荊襄可得也。”權從其言,遂棄江夏,班師回江東。
孫權複仇心切。
殺禰衡者,亦有被人殺時。
周瑜沒有附和,張昭此議可疑。攻城略地,隻為一顆首級,兒戲了!
蘇飛在檻車內,密使人告甘寧求救。寧曰:“飛即不言,吾豈忘之?”大軍既至吳會,權命將蘇飛梟首,與黃祖首級一同祭獻。甘寧乃入見權,頓首哭告曰:“某向日若不得蘇飛,則骨填溝壑矣,安能效命於將軍麾下哉?今飛罪當誅,某念其昔日之恩情,願納還官爵,以贖飛罪。”權曰:“既彼有恩於君,吾為君赦之。但彼若逃去,奈何?”寧曰:“飛得免誅戮,感恩無地,豈肯走乎?若飛去,寧願將首級獻於階下。”權乃赦蘇飛,隻將黃祖首級祭獻。祭畢設宴,大會文武慶功。
既赦,就不要怕跑;怕跑,就不必赦。
正飲酒間,隻見座上一人大哭而起,拔劍在手,直取甘寧。寧忙舉坐椅以迎之。權驚視其人,乃淩統也。因甘寧在江夏時射死他父親淩操,今日相見,故欲報仇。權連忙勸住,謂統曰:“興霸射死卿父,彼時各為其主,不容不盡力。今既為一家人,豈可複理舊仇?萬事皆看吾麵。”淩統叩頭大哭曰:“不共戴天之仇,豈容不報?”權與眾官再三勸之,淩統隻是怒目而視甘寧。權即日命甘寧領兵五千,戰船一百隻,往夏口鎮守,以避淩統。寧拜謝,領兵自往夏口去了。權又加封淩統為丞烈都尉,統隻得含恨而止。東吳自此廣造戰船,分兵守把江岸,又命孫靜引一枝軍守吳會,孫權自領大軍屯柴桑。周瑜日於鄱陽湖教練水軍,以備攻戰。
“萬事皆看吾麵”,說出這種話來,可見孫權此時,尚未真正有權有威。
話分兩頭。卻說玄德差人打探江東消息。回報東吳已攻殺黃祖,現今屯兵柴桑。玄德便請孔明計議。正話間,忽劉表差人來,請玄德赴荊州議事。孔明曰:“此必因江東破了黃祖,故請主公商議報仇之策也。某當與主公同往,相機而行,自有良策。”玄德從之,留雲長守新野,令張飛引五百人馬跟隨往荊州來。玄德在馬上謂孔明曰:“今見景升,當若何對答?”孔明曰:“當先謝襄陽之事。他若令主公去征討江東,切不可應允,但說容歸新野整頓車馬。”玄德依言,來到荊州館驛安下,留張飛屯兵城外,玄德與孔明入城見劉表。禮畢,玄德請罪於階下。表曰:“吾已悉知賢弟被害之事,當時即欲斬蔡瑁之首,以獻賢弟,因眾人告免,故姑恕之。賢弟幸勿見罪。”玄德曰:“非幹蔡將軍之事,想皆下人所為耳。”表曰:“今江夏失守,黃祖遇害,故請賢弟共議報複之策。”玄德曰:“黃祖性暴,不能用人,故致此禍。今若興兵南征,倘曹操北來,又當奈何?”表曰:“吾今年老多病,不能理事,賢弟可來助我。我死之後,弟便為荊州之主也。”玄德曰:“兄何出此言!量備安敢當此重任?”孔明以目視玄德。玄德曰:“容徐思良策。”遂辭出,回至館驛。孔明曰:“景升欲以荊州付主公,奈何卻之?”玄德曰:“景升待我恩禮交至,安忍乘其危而奪之?”孔明歎曰:“真仁慈之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