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闞澤密獻詐降書 龐統巧授連環計(1 / 3)

這回曹操吃了黃蓋假投降的虧,雖然史實並非如此。

但曹操確實用了不少從對方陣營裏過來的人,這是他事業成功的一條很重要的用人之道。在他麾下,謀士如賈詡、袁渙、田疇、王修,將領如張遼、張郃、臧霸、文聘,都是被他降服過來的文臣武將;他們在曹操建功立業、南征北戰中,曾為他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啊!

他的人才政策,在建安十五年的《求賢令》中,“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已經表明了他的獨特見解,不同於所謂的“德才資”、“德是第一位的”,或什麼門第、出身,成分、階級路線,以及什麼立場、態度之類的條條框框,他就認準一條:“唯才是舉。”

到建安二十二年,在《舉賢勿拘品行令》中,更進一步闡發了他這種不拘一格的幹部路線。“昔伊摯、傅說出於賤人,管仲,桓公賊也,皆用之以興。蕭何、曹參,縣吏也,韓信、陳平負汗辱之名,有見笑之恥,卒能成就王業,聲著千載。吳起貪將,殺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歸,然在魏,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今天下得無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間,及果勇不顧,臨敵力戰;若文俗之吏,高才異質,或堪為將守;負汙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其各舉所知,勿有所遺。”人才濟濟,這是他在三分天下的局勢中始終興旺不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一個朝代,用人疑人,諸多防範,舉措不定,百般禁忌,如明代末期輒廢大臣,換來換去,那氣數也就差不多了。同樣,以佞己為德而量人用材,治一個國家,必為平庸無為之君;管一個單位,定是碌碌低能之輩。於是,巧言令色、阿諛奉承之徒,便被他們一臉正經地護之日立場堅定雲雲。這些用人之人,非但不敢比之曹操,也不敢比之劉備,甚至不能和劉備的兒子阿鬥比。他雖然也近小人,遠君子,但至少沒有把諸葛亮幹掉,這就顯得他比某些領導人水平高了。

黃蓋詐降,闞澤獻書,乃至龐統授計,當然是不足憑信的演義。中國人是頗為絕對化的,好則好到無可再好,壞則壞到一無是處,赤壁敗績的曹操和官渡大捷的曹操,在作家筆下,寫得判若兩人,性格背離,以致像小兒一樣輕易被人愚弄。這就是曆史和小說的區別,即使如此,無論曆史上的曹操還是小說中的曹操,都是一個非凡人物。

卻說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貧好學,嚐借人書來看,看過一遍,便不遺忘。口才辨給,少有膽氣。孫權召為參謀,與黃蓋最相善。蓋知其能言有膽,故欲使獻詐降書。澤欣然應諾曰:“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公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微生?”黃蓋滾下床來,拜而謝之。澤曰:“事不可緩,即今便行。”蓋曰:“書已修下了。”澤領了書,隻就當夜扮作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是夜寒星滿天。三更時候,早到曹軍水寨。巡江軍士拿住,連夜報知曹操。操曰:“莫非是奸細麼?”軍士曰:“隻一漁翁,自稱是東吳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操便教引將入來。

其實,黃蓋降不如張昭降更能讓曹操相信。

軍士引闞澤至,隻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幾危坐,問曰:“汝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幹?”澤曰:“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黃公覆,汝又錯尋思了也!”操曰:“吾與東吳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問?”澤曰:“黃公覆乃東吳三世舊臣,今被周瑜於眾將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因欲投降丞相,為報仇之計,特謀之於我。我與公覆情同骨肉,徑來為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否?”操曰:“書在何處?”闞澤取書呈上。操拆書,就燈下觀看。書略曰:

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二心,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東六郡之卒,當中國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東吳將吏,無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褊懷淺戇,自負其能,輒欲以卵敵石,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蓋係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伏聞丞相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蓋願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軍杖,隨船獻納。泣血拜白,萬勿見疑。

曹操於幾案上翻覆將書看了十餘次,忽然拍案張目大怒曰:“黃蓋用苦肉計,令汝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卻敢來戲侮我耶?”便教左右推出斬之。左右將闞澤簇下。澤麵不改容,仰天大笑。操教牽回,叱曰:“吾已識破奸計,汝何故哂笑?”澤曰:“吾不笑你,吾笑黃公覆不識人耳!”操曰:“何不識人?”澤曰:“殺便殺,何必多問。”操曰:“吾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汝這條計,隻好瞞別人,如何瞞得我。”澤曰:“你且說書中那件事是奸計?”操曰:“我說出你那破綻,教你死而無怨。你既是真心獻書投降,如何不明約幾時?今你有何理說?”闞澤聽罷,大笑曰:“虧汝不惶恐,敢自誇熟讀兵書,還不及早收兵回去,儻若交戰,必被周瑜擒矣。無學之輩,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謂我無學?”澤曰:“汝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操曰:“你且說我那幾般不是處。”澤曰:“汝無待賢之禮,吾何必言?但有死而已。”操曰:“汝若說得有理,我自然敬服。”澤曰:“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儻今約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這裏反來接應,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殺好人,真無學之輩也。”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曰:“某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勿掛懷。”澤曰:“吾與黃公覆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母,豈有詐乎!”操大喜曰:“若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澤曰:“某等非為爵祿而來,實應天順人耳。”操取酒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