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玄德進位漢中王 雲長攻拔襄陽郡(2 / 3)

有些人永遠長了一張說人的嘴,老鴰跳在豬背上,看得見別人的黑,卻看不見自身的黑。

司馬懿漸露其智,每語必中。

權知滿寵到,遂與謀士商議。張昭進曰:“魏與吳本無仇,前因聽諸葛之說詞,致兩家連年征戰不息,生靈遭其塗炭。今滿伯寧來,必有講和之意,可以禮接之。”權依其言,令眾謀士接滿寵入城。相見禮畢,權以賓禮待寵。寵呈上操書曰:“吳、魏自來無仇,皆因劉備之故,致生釁隙。魏王差某到此,約將軍攻取荊州;魏王以兵臨漢川,首尾夾擊。破劉之後,共分疆土,誓不相侵。”孫權覽書畢,設筵相待滿寵,送歸館舍安歇。

權與眾謀士商議。顧雍曰:“雖是說詞,其中有理。今可一麵送滿寵回。約會曹操,首尾相擊,一麵使人過江,探雲長動靜,方可行事。”諸葛瑾曰:“某聞雲長自到荊州,劉備娶與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許字人。某願往,與主公世子求婚。若雲長肯許,即與雲長計議,共破曹操;若雲長不肯,然後助曹取荊州。”孫權用其謀,先送滿寵回許都,卻遣諸葛瑾為使,投荊州來。入城見雲長。禮畢,雲長曰:“子瑜此來何意?”瑾曰:“特來求結兩家之好。吾主吳侯有一子,甚聰明,聞將軍有一女,特來求親,兩家結好,並力破曹。此誠美事,請君侯思之。”雲長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麵,立斬汝首!再休多言!”遂喚左右逐出。瑾抱頭鼠竄,回見吳侯,不敢隱匿,遂以實告。權大怒曰:“何太無禮耶!”便喚張昭等文武官員,商議取荊州之策。步騭曰:“曹操久欲篡漢,所懼者劉備也。今遣使來,令吳興兵吞蜀,此嫁禍於吳也。”權曰:“孤亦欲取荊州久矣。”曰:“今曹仁見屯兵於襄陽、樊城,又無長江之險,旱路可取荊州,如何不取,卻令主公動兵?隻此便見其心。主公可遣使去許都見操,令曹仁旱路先起兵取荊州,雲長必掣荊州之兵而取樊城;若雲長一動,主公可遣一將,暗取荊州,一舉可得矣。”權從其議,即時遣使過江,上書曹操,陳說此事。操大喜,發付使者發回,隨遣滿寵往樊城,助曹仁為參謀官,商議動兵;一麵馳檄東吳,令領兵水路接應,以取荊州。

看來他所表態的“軍師所言,當銘肺腑”的話,純係一派虛詞。諸葛亮的聯吳拒操大計,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慢說是盟友,即使是敵國,也不能如此倨傲狂妄。分明是在惡化氣氛,使得本不鞏固的聯盟,走向瓦解。“虎女安肯嫁犬子”這句話,反映了他內心的自詡之情。一個本來的推車亡命之徒,如今到鎮守一方的州牧之份,這種天壤之別的變化,若不是暴發戶的小人得誌,便是相信自己高人一等的非凡狂妄,關羽屬於後者。

卻說漢中王令魏延總督軍馬,守禦東川,遂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宮庭,又置館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餘處館舍亭郵,廣積糧草,多造軍器,以圖進取中原。細作人探聽得曹操結連東吳,欲取荊州,即飛報入蜀。漢中王忙請孔明商議。孔明曰:“某已料曹操必有此謀。然吳中謀士極多,必教操令曹仁先興兵矣。”漢中王曰:“似此,如之奈何?”孔明曰:“可差使命,就送官誥與雲長,令先起兵取樊城,使敵軍膽寒,自然瓦解矣。”漢中王大喜,即差前部司馬費詩為使,齎捧誥命,投荊州來。雲長出郭,迎接入城。至公廳,禮畢,雲發問曰:“漢中王封我何爵?”詩曰:“五虎大將之首。”雲長問:“那五虎將?”詩曰:“關張趙馬黃是也。”雲長怒曰:“翼德吾弟也,孟起世代名家,子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也,位與吾相並可也。黃忠何等人,敢與吾同列?大丈夫終不與老卒為伍。”遂不肯受印。詩笑曰:“將軍差矣。昔蕭何、曹參與高祖同舉大事,最為親近;而韓信乃楚之亡將也;然信位為王,居蕭、曹之上,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中王雖有五虎將之封,而與將軍有兄弟之義,視同一體。將軍即漢中王,漢中王即將軍也,豈與諸人等哉?將軍受漢中王厚恩,當與同休戚,共禍福,不宜計較官號之高下。願將軍熟思之。”雲長大悟,乃再拜曰:“某之不明,非足下見教,幾誤大事。”即拜受印綬。

中國人之好官,因為中國的官把中國人壓迫得明白起來,若不當官,永無出頭之日;中國農民之好官,因為小農經濟靠天吃飯,極不可靠,唯有當官,才能撈到土地裏種不出來的好處;中國文人之好官,因為攫有權力在手,文章寫得再屁再水,也有抬轎子吹喇叭者叫好不絕。關老爺,第一是中國人,第二是中國農民,第三是很想做官的中國文人,所以,在官本位的社會裏,在乎他的爵位,也屬理所當然。不過,一張嘴,不談兵家大事,先問封我何官,不免顯得齷齪。但大家都齷齪,如入鮑魚之肆,也就不以齷齪為齷齪了。

這句話,才是他聽得進耳朵裏去的。這位自認為“銀牌得主”的二弟,不是不願意與老卒為伍,而是對大哥為王以後,把他和別人等同安排,未加特殊禮遇深深不滿罷了。如果劉備做漢中王,把他作為“亞王”鎮守荊州,他就不發這頓脾氣了。

費詩方出王旨,令雲長領兵取樊城。雲長領命,即時便差傅士仁、麋芳二人為先鋒,先引一軍於荊州城外屯紮,一麵設宴城中,款待費詩。飲至二更,忽報城外寨中火起。雲長急披掛上馬,出城看時,乃是傅士仁、麋芳飲酒,帳後遺火,燒著火炮,滿營撼動,把軍器糧草盡皆燒毀。雲長引兵救撲,至四更,方才火滅。雲長入城,召傅士仁、麋芳,責之曰:“吾令汝二人作先鋒,不曾出軍,先將許多軍器糧草燒毀,火炮打死本部軍人。如此誤事,要你二人何用!”叱令斬之。費詩告曰:“未曾出師,先斬大將,於軍不利。可暫免其罪。”雲長怒氣不息,叱二人曰:“吾不看費司馬之麵,必斬汝二人之首。”乃喚武士各杖四十,摘去先鋒印綬,罰麋芳守南郡,傅士仁守公安,且曰:“若吾得勝回來之日,稍有差池,二罪俱罰。”二人滿麵羞慚,喏喏而去。雲長便令廖化為先鋒,關平為副將,自總中軍,馬良、伊籍為參謀,一同征進。先是有胡華之子胡班到荊州來投降關公。公念其舊日相救之情,甚愛之,令隨費詩入川,見漢中王受爵。費詩辭別關公,帶了胡班,自回蜀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