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祭瀘水漢相班師 伐中原武侯上表(2 / 3)

夏五月,丕感寒疾,醫治不痊,乃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三人入寢宮。丕喚曹睿至,指謂曹真等曰:“今朕病已沉重,不能複生!此子年幼,卿等三人可善輔之,勿負朕心!”三人皆告曰:“陛下何出此言!臣等願竭力以事陛下,至千秋萬歲!”丕曰:“今年許昌城門無故自崩,乃不祥之兆,朕故自知必死也!”正言間,內侍奏:“征東大將軍曹休入宮問安。”丕召入,謂曰:“卿等皆國家柱石之臣也,若能同心輔朕之子,朕死亦瞑目矣!”言訖,墮淚而薨,時年四十歲,在位七年。於是曹真、陳群、司馬懿、曹休等,一麵舉哀,一麵擁立曹睿為大魏皇帝,諡父丕為文皇帝,諡母甄氏為文昭皇後;封鍾繇為太傅,曹真為大將軍,曹休為大司馬,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驃騎大將軍;其餘文武官僚,各各封贈;大赦天下。時雍、涼二州缺人守把,司馬懿上表,乞守西涼等處。曹睿從之,遂封懿提督雍、涼等處兵馬,領詔去訖。

早有細作飛報入川。孔明大驚曰:“曹丕已死,孺子曹睿即位,餘皆不足慮,司馬懿深有謀略,今督雍、涼兵馬,倘訓練成時,必為蜀中之大患,不如先起兵伐之。”參軍馬謖曰:“今丞相平南方回,軍馬疲敝,隻宜存恤,豈可複遠征?某有一計,使司馬懿自死於曹睿之手,未知丞相鈞意允否?”孔明問是何計,馬謖曰:“司馬懿雖是魏國大臣,曹睿素懷疑忌。何不密遣人往洛陽鄴郡等處,布散流言,道此人欲反,更作司馬懿告示天下榜文,遍貼諸處,使曹睿心疑,必然殺此人也!”孔明從之,即遣人密行此計去了。

訓練成時方才為患,諸葛亮未免過於自信,對於司馬懿,估計得太不足了。

卻說鄴城門上,忽一日,見貼下告示一道。守門者揭了,來奏曹睿。睿觀之,其文曰:

驃騎大將軍總領雍、涼等處兵馬事司馬懿,謹以信義布告天下:昔太祖武皇帝創立基業,本欲立陳思王子建為社稷主;不幸奸讒交集,歲久潛龍。皇孫曹睿,素無德行,妄自居尊,有負太祖之遺意。今吾應天順人,克日興師,以慰萬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歸命新君;如不順者,當滅九族。先此告聞,想宜知悉。

這種反間計,隻能用來欺騙智商低的人。稍有頭腦者,會相信謀反起事者如此大張旗鼓,唯恐世人不知乎?

曹睿覽畢,大驚失色,急問群臣。太尉華歆奏曰:“司馬懿上表乞守雍、涼,正為此也。先時太祖武皇帝嚐謂臣曰:‘司馬懿鷹視狼顧,不可付以兵權,久必為國家大禍。’今日反情已萌,可速誅之。”王朗奏曰:“司馬懿深明韜略,善曉兵機,素有大誌,若不早除,久必為禍。”睿乃降旨,欲興兵禦駕親征。忽班部中閃出大將軍曹真,奏曰:“不可。文皇帝托孤於臣等數人,是知司馬仲達無異誌也。今事未知真假,遽爾加兵,乃逼之反耳。或者蜀、吳奸細行反間之計,使我君臣自亂,彼卻乘虛而擊,未可知也。陛下幸察之!”睿曰:“司馬懿若果謀反,將奈何?”真曰:“如陛下心疑,可仿漢高偽遊雲夢之計,禦駕幸安邑,司馬懿必然來迎,觀其動靜,就車前擒之可也。”睿從之,遂命曹真監國,親自領禦林軍十萬,徑到安邑。

司馬懿不知其故,欲令天子知其威嚴,乃整兵馬率甲士數萬來迎。近臣奏曰:“司馬懿果率兵十餘萬前來抗拒,實有反心矣!”睿慌命曹休先領兵迎之。司馬懿見兵馬前來,隻疑車駕親至,伏道而迎。曹休出曰:“仲達受先帝托孤之重,何故反耶?”懿大驚失色,汗流遍體,乃問其故。休備言前事。懿曰:“此吳、蜀奸細反間之計,欲使我君臣自相殘害,彼卻乘虛而襲。某當自見天子辨之!”遂急退了軍馬,至睿車前,俯伏泣奏曰:“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安敢有異心?必是吳蜀之奸計。臣請提一旅之師,先破蜀,後伐吳,報先帝與陛下,以明臣心。”睿疑慮未決。華歆奏曰:“不可付之兵權,可即罷歸田裏。”睿依言、將司馬懿削職回鄉,命曹休總督雍、涼軍馬。曹睿駕回洛陽。

實際上是新履位的君主和朝廷近臣們對於擁兵自重的將領一種疑虛懼伏的必然措施。

卻說細作探知此事,報入川中。孔明聞之,大喜曰:“吾欲伐魏久矣,奈有司馬懿總雍、涼之兵。今既中計遭貶,吾有何憂?”次日,後主早朝,大會官僚。孔明出班,上《出師表》一道。表曰: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罷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德,以光先帝遺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誌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谘之,然後施行,必得禆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以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嚐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不宜異同,不宜偏私,可以想見後主是怎樣一位皇帝了。現在提出來親小人,遠賢臣,等於在為這位阿鬥畫像了。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谘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慮,恐付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複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複之言,則責攸之、禕、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谘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