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回 魏主政歸司馬氏 薑維兵敗牛頭山(2 / 3)

窩囊廢!這種人,一旦失官,便是一堆臭狗屎,分文不值。

是夜,曹爽意不能決,乃拔劍在手,嗟歎尋思,自黃昏直流淚到曉,終是狐疑不定。桓範入帳催之曰:“主公思慮一晝夜,何尚不能決?”爽擲劍而歎曰:“我不起兵,情願棄官,但為富家翁足矣!”範大哭出帳曰:“曹子丹以智謀自矜,今兄弟三人,真豚犢耳!”痛哭不已。許允、陳泰令爽先納印綬與司馬懿。爽令將印送去。主簿楊綜扯住印綬而哭曰:“主公今日舍兵權,自縛去降,不免東市受戮也!”爽曰:“太傅必不失信於我!”於是曹爽將印綬與陳、許二人,先齎與司馬懿。眾軍見無將印,盡皆四散,爽手下隻有數騎官僚。到浮橋時,懿傳令教曹爽兄弟三人且回私宅,餘皆發監,聽候敕旨。爽等入城時,並無一人侍從。桓範至浮橋邊,懿在馬上以鞭指之曰:“桓大夫何故如此?”範低頭不語,入城而去。於是司馬懿請駕拔營入洛陽。

如此貨色,焉得不敗?桓範認為子不如父,其實,曹真也是虛有其名,這種貴族家庭的退化現象,對於統治集團的高層成員來說,是很普遍的。

曹爽兄弟三人回家之後,懿用大鎖鎖門,令居民八百人圍守其宅。曹爽心中憂悶。羲謂爽曰:“今家中乏糧,兄可作書與太傅借糧。如肯以糧借我,必無相害之心。”爽乃作書,令人持去。司馬懿覽書,遂遣人送糧一百斛,運至曹爽府內。爽大喜曰:“司馬公本無害我之心也!”遂不以為憂。原來司馬懿先將黃門張當捉下獄中問罪。當曰:“非我一人,更有何晏、鄧颺、李勝、畢範、丁謐等五人,同謀篡逆。”懿取了張當供詞,卻捉何晏等,勘問明白,皆稱三月間欲反。懿用長枷釘了。城門守將司蕃告稱:“桓範矯詔出城,口稱太傅謀反。”懿曰:“誣人反情,抵罪反坐。”亦將桓範等皆下獄。然後押曹爽兄弟三人,並一幹人犯,皆斬於市曹,滅其三族。其家產財物,盡抄入庫。

即使白癡,也會想:吃了這頓,還有下頓嗎?

時有曹爽從弟文叔之妻,乃夏侯令女也,早寡而無子。其父欲改嫁之,女截耳自誓。及爽被誅,其父複將嫁之,女又斷去其鼻。其家驚惶,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何至自苦如此?且夫家又被司馬氏誅戮已盡,守此欲誰為哉?”女泣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時,尚欲保終,況今滅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吾豈為乎!”懿聞而賢之,聽使乞子自養,為曹氏後。後人有詩曰:

弱草微塵盡達觀,夏侯有女義如山。

丈夫不及裙釵節,自顧須眉亦汗顏。

公元249年(嘉平元年),高平陵事件得手後,司馬氏就一路開殺下去,公元251年(嘉平三年),平王淩,殺曹彪;公元254年(嘉平六年),殺李豐、夏侯玄;公元255年(正元二年),平毋丘儉;公元257—258年(甘露二至三年)平諸葛誕;公元260年(甘露五年),弑高貴鄉公……平均兩三年大開殺戒一次。曹操之殺,是薅稗草式,司馬懿之殺,是割韭菜式,所以,到了晉朝,天下名士減半,也就不必驚訝了。

卻說司馬懿斬了曹爽,太尉蔣濟曰:“尚有魯芝、辛敞斬關奪門而出,楊綜奪印不與,皆不可縱。”懿曰:“彼各為其主,乃義人也!”遂複各人舊職。辛敞歎曰:“吾若不問於姊,失大義矣!”後人有詩讚辛憲英曰:

為臣食祿當思報,事主臨危合盡忠。

辛氏憲英曾勸弟,故令千載頌高風。

司馬懿饒了辛敞等,仍出榜曉諭,但有曹爽門下一應人等,盡皆免死。有官者照舊複職,軍民各守家業,內外安堵。何、鄧二人死於非命,果應管輅之言。後人有詩讚管輅曰:

傳得聖賢真妙訣,平原管輅相通神。

鬼幽鬼躁分何鄧,未喪先知是死人。

卻說魏主曹芳封司馬懿為丞相,加九錫。懿固辭不肯受。芳不準,令父子三人同領國事。懿忽然想起:“曹爽全家雖誅,尚有夏侯霸守備雍州等處,係爽親族,倘驟然作亂,如何堤備?必當處置。”即下詔,遣使往雍州,取征西將軍夏侯霸赴洛陽議事。夏侯霸聽知,大驚,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有鎮守雍州刺史郭淮聽知夏侯霸反,即率本部兵來,與夏侯霸交戰。淮出馬大罵曰:“汝既是大魏皇族,天子又不曾虧汝,何故背反?”霸亦罵曰:“吾祖父於國家多建勤勞,今司馬懿何等人,滅吾曹氏宗族,又來取我,早晚必思篡位。吾仗義討賊,何反之有!”淮大怒,挺槍驟馬,直取夏侯霸。霸揮刀縱馬來迎,戰不十合,淮敗走。霸隨後趕來,忽聽得後軍呐喊。霸急回馬時,陳泰引兵殺來。郭淮複回,兩路夾攻。霸大敗而走,折兵大半,尋思無計,遂投漢中來降後主。班固在《前漢書·景十三王傳》裏分析:

“昔魯哀公有言,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嚐知憂,未嚐知懼,信哉斯言也。雖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為鴆毒,亡德而富貴,謂之不幸。漢興至於孝平,諸侯王以百數,率多驕淫失道,何則沉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這些養尊處優的權貴子弟,這些腐化墮落的高幹後裔,一旦大難臨頭,不知所措,毫無應急能力,隻有病急亂投醫了。

有人報與薑維。維心不信,令人體訪得實,方教入城。霸拜見畢,哭告前事。維曰:“昔微子去周,成萬古之名。公能匡扶漢室,無愧古人也!”遂設宴相待。維就席問曰:“今司馬懿父子掌握重權,有窺我國之誌否?”霸曰:“老賊方圖謀逆,未暇及外。但魏國新有二人,正在妙齡之際,若使領兵馬,實吳蜀之大患也!”維問:“二人是誰?”霸告曰:“一人見為秘書郎,乃潁州長社人,姓鍾名會字士季,太傅鍾繇之子,幼有膽智。繇嚐率二子見文帝,會時年七歲,其兄毓,年八歲。毓見帝惶懼,汗流滿麵。帝問毓曰:‘卿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帝問會曰:‘卿何以不汗?’會對曰:‘戰戰栗栗,汗不敢出。’帝獨奇之。及稍長,喜讀兵書,深明韜略,司馬懿與蔣濟皆稱其才。一人見為掾吏,乃義陽人也,姓鄧名艾字士載,幼年失父,素有大誌。但見高山大澤,輒窺度指畫,何處可以屯兵,何處可以積糧,何處可以埋伏。人皆笑之,獨司馬懿奇其才,遂令參讚軍機。艾為人口吃,每奏事必稱‘艾……艾……’。懿戲謂曰:‘卿稱艾艾,當有幾艾?’艾應聲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其資性敏捷,大抵如此。此二人深可畏也!”維笑曰:“量此孺子,何足道哉!”

魏從曹操網羅人才起,中原許都、洛陽一帶,聚集了當時的華夏精英、藝文秀俊、謀略才智、高人奇士。正是這種人才優勢,使魏統一了大半個中國,使晉朝統一了全中國,從此結束了三國鼎立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