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多少有點不同。即便是回國之後,即便是訂了婚,林徽因也並沒有刻意和徐誌摩拉開距離,相反,她經常參加新月社的活動,與他交往甚密。
1924年,泰戈爾來華訪問,林徽因和徐誌摩作陪。她人麵桃花,清豔如梅;徐誌摩長袍白麵,端方如竹;泰戈爾須發蒼蒼,瘦勁如鬆。當時人人稱頌,戲謔為“歲寒三友圖”,傳為佳話,至今有舊照存世。
那年5月,為了慶祝泰戈爾先生六十誕辰,林徽因和徐誌摩合作出演了詩劇《齊德拉》,她飾演公主齊德拉,徐誌摩飾演愛神。
這大概是他們最快樂無憂的時光。
到了6月,林徽因接受家裏的安排和梁思成一起去美國留學。不久,梁思成的母親過世;年底,林長民死於流彈。
變故催林徽因做出了抉擇。
她不可能一輩子做那個想象中的女神,她會人老珠黃,她會生老病死,這些都是作為詩人的徐誌摩想不到的。
女人獨有的早熟和智慧讓林徽因在麵對愛情時更加謹慎,況且,她的良知讓她無法麵對張幼儀,畢竟她的母親一生鬱鬱寡歡,就是因為父親愛上了別人。
她一直高飛,而他們終身追隨
1928年,林徽因和梁思成在加拿大舉行了婚禮。
當梁思成問:“為什麼選擇我?”
林徽因回答:“這個問題我要用一生來回答你。”
你以為林徽因的聰明僅僅是那些戀愛中的小心思?不,在感情上她冷靜克製,在婚姻裏,她同樣心思玲瓏。
一段感情的落幕,往往是另一段感情的開啟。
梁思成第一次見到林徽因時,她還隻有十四歲,麵容帶著稚氣。
他老了,仍然在回憶她:“梳兩條小辮,雙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頰有笑靨;淺色半袖短衫罩在長僅及膝下的黑色綢裙上;她翩然轉身告辭時,飄逸如一個小仙子。”
即使是情敵張幼儀,也曾盛讚過林徽因:“徐誌摩的女朋友是一位思想複雜、長相漂亮、雙腳完全自由的女士。”
林徽因飛揚靈動,不是凡俗女子,嫁進名門望族做兒媳婦,她絲毫不遜色。
對她而言,婚姻不是墳墓,而是另一個展示自我的舞台。
婚後,林徽因與梁思成同時受聘於東北大學建築係,後來更是被聘為清華大學建築係一級教授。
她設計的“白山黑水”圖案成為東北大學的校徽;她伴隨梁思成去河南洛陽龍門石窟、開封及山東曆城、章丘、泰安、濟寧等地,夫婦倆共同走了全國十五個省、二百多個縣,奔波輾轉,考古研究;她主修設計了八寶山革命公墓建築格局。
為了保護北京古牌樓,她甚至指著北京市長吳晗的鼻子痛斥:“你們真把古董拆了,將來要後悔的!即使再把它恢複起來,充其量也隻是假古董!”
在這段婚姻裏,她做了一株木棉,不依不靠,堅韌地陪在梁思成身邊。
提到林徽因,不能不提“太太的客廳”。當時,梁家的文化沙龍一月一次,名流雲集,是很多文人愛去的地方,胡適、沈從文、梁實秋、聞一多等都是林徽因的座上賓。這群知識分子談論文學與藝術,朗誦中外詩歌和散文,其中以林徽因最富魅力,她美麗而機敏,常有思想的火花迸出。
所有的目光都追逐著林徽因,猶如眾星拱月。人人都稱讚林徽因是女神,卻不知道和女神柴米油鹽過日子是什麼情形。
如果愛情注定是不對等的天平,那麼,梁思成無疑是低頭的那個。
少年時他們留學美國,每次約會,梁思成都早早地等在女生宿舍樓下,而“林小姐千妝萬扮始出來”。
婚後,他們有一段奔波的逃難歲月,林徽因不幸染了肺病。為了她,梁思成儼然成了一個絕好的私人醫生,輸液、打針、消毒和煎藥,樣樣都是他親自上陣。
在李莊避難時,林徽因纏綿病榻,整日整夜咳嗽。他們的生活條件很糟糕,沒有仆人,沒有水電,梁思成不得不自己動手生火爐,給她取暖。
林徽因病中飲食挑剔,盡管環境不允許,梁思成還是盡可能地照顧她的口味。都說君子遠庖廚,他卻一手包了廚房的活計,煮飯做菜不在話下。
別人的婚姻都是柴米油鹽,紅玫瑰碾成了蚊子血,白玫瑰淪落為飯黏子。而林徽因不,她照舊要做高高在上的女神,她那強烈的自尊心和滿腹的詩人氣質,不容許她向世俗低頭。
她不招婆母喜歡,和大姑子的關係也不好,細究起來,甚至沒幾個女性朋友。
回到清華園後,他們的生活狀況總算好了很多,林徽因的身體卻每況愈下。肺病是會傳染的,按理家人應該做一些適當的隔離措施,可是林徽因不允許,她不能接受這種疏離和嫌棄。梁思成自始至終都帶著子女和她同桌吃飯,就算最後染上肺結核,也絲毫沒有怨言。
累嗎?這樣的生活當然累。
如果愛是低到塵埃裏才開出花,那麼梁思成的低姿態已到了虔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