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姿態,儼然是一個男版的郭婉瑩。
他和郭婉瑩如此相似,他們要的是上乘婚姻,不是飲食男女。
二十五歲的時候,他們舉行了婚禮。
郭家大張旗鼓,擺了幾百張桌子宴請賓客,慶祝這位美麗富有的小姐嫁為人婦。
沒有百分之百可靠的男人
隔著悠久的歲月,郭婉瑩在婚紗照上依然美麗動人。
她穿著白色的拖地長禮裙,麵如霜雪,眼角優雅地向上揚著,透著微微的笑意,溫婉含蓄,連手上的捧花也黯然失色。
王映霞曾經感慨:婚禮的隆重程度和生活的幸福程度是成正比的。
這話也對,也不對。
婚姻大概是每個女人都必經的考驗。很多人誤以為,結了婚,就是將愛情修成正果,殊不知這隻是一個階段性的勝利。
對郭婉瑩而言,她的考驗來得很快,婚後不久,吳毓驤便出軌了。
她新婚的丈夫愛上了一個年輕的寡婦,對方與她是舊識。
對於任何一個女人,這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女人都有一種奇怪的心理: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不肯讓別的女人得到,尤其是不如自己的女人,否則,那就是一種無聲的折辱。
這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郭婉瑩的臉上。
哪怕對方是個更優秀的女性也好,一個寡婦,論起家世和相貌,她哪一點不如對方?這讓金枝玉葉的郭婉瑩心裏作何感想?
那天晚上,她由姐夫陪著,親自去了那個寡婦的家裏,找到自己的丈夫,把他帶回了家。
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過,這個男人是她千挑萬選看中的。
郭婉瑩沒有將這件事聲張出去。人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她骨子裏還是一個體貼的舊式女子,況且她不想輕易承認自己的婚姻失敗。
郭婉瑩曾經花了大量的筆墨記敘她新婚的第一頓早餐。
她自小過著喝咖啡、牛奶的生活,她擔心吳毓驤的早餐習慣和自己不一樣,緊張地準備了很久,最後端上了新鮮橘汁,還在麥片粥裏加了牛奶和糖。
她什麼都沒吃,隻顧著問他:“你喜歡嗎?告訴我你平時吃什麼式樣的早餐?”
“哦,很好吃,”他說,“但是通常我早上隻在牛奶裏打一個雞蛋當作早餐。你平時習慣早上吃什麼?”
郭婉瑩哦了一聲,說:“我隻喝一杯咖啡。”
她是一個好女人,他也未嚐不是好男人,隻是生活總有瑕疵。就像珍珠裏的沙子,忍得下,才有明天。
經過丈夫的出軌,郭婉瑩幡然醒悟了。她明白自己不能困在婚姻的牢籠裏,相夫教子並不適合她,她需要一條出路。
女人應該適當地依靠男人,否則你的強勢會嚇跑幸福;但女人又不能完全地依賴男人,否則,你隻是可憐的寄生蟲。
郭婉瑩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服裝店,定做一些時尚的晚禮服。她不在乎營業額,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這家錦霓時裝沙龍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當初,它可是小有名聲的。郭婉瑩是想做出適合中國婦女的現代美服,做出一個中國特色的時尚品牌。
事業會將一個女人從灰頭土臉的婚姻中拯救出來,如果時間足夠,郭婉瑩或許可以成為董竹君那樣的女人。但她的事業並沒有持續很久,戰爭讓一個新的時代來臨了。
上海的資本家最先感受到了這股動蕩。吳毓驤失業了,家裏的經濟越來越困難,有時候,郭婉瑩不得不帶著全家回娘家住。
貧窮夫妻百事哀,郭婉瑩倒沒有因為錢財窘迫,但她的日子並不舒暢。第二個孩子出生時,她難產了。
在醫院兩天生不下來,大女兒正在家裏靜養肺炎,丈夫卻還是去俱樂部玩牌到深夜回家。
吳毓驤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男朋友,卻不是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丈夫。
好在戰爭很快結束,新的生活開始了。
吳毓驤同德國做起了醫療器械的生意,還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這個男人在經曆了失敗的牛奶廠生意、酒廠生意後,終於自己站住了腳跟,蛻變成了一個持重穩定的中年人。
那種屬於年輕人的輕佻和時髦隨著時間過去了。
郭婉瑩也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美婦人。她開始常常陪丈夫到香港去,做他的英文秘書。
彼時,郭家的大部分人都移居到了美國,郭婉瑩和丈夫沒有走。他們和那些留在大陸的資本家一起,見證了上海民間資本家最後的黃金歲月。
淡定的女人最優雅
1958年,吳毓驤被打成右派,關進了監獄。
那天,正在接受學習的郭婉瑩突然被通知公安局的人在家裏等她,要她馬上回家。
上一次郭婉瑩見到警察,還是因為保姆偷了家裏的美金。這一次,他們是來通知她,吳毓驤已經被捕,讓她收拾一下他入獄要用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