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多穩呀。此後經常給我燉綠豆糖水。雖然我不肯承認,她做的菜其實也很好,煮的各種糖水更是非常香甜。後來離開家讀大學,最常想念的,居然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她煮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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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南方人,據說小時在北京住過,所以能說很地道的北京話。
而我從一出生就在縣城裏長到了八歲,在我們那兒我當然最優秀,普通話也說得最好。但一到了這個大城市,我忽然發現班上的同學成績比我好,懂得的東西比我多,就連普通話都說得比我好。巨大的落差意味著我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孩變成了一個沉鬱的憂傷的悲憤的小孩。班上那個原來最高在我出現之後他必須屈居第二的男生趙小軍,他總在想辦法欺負我。這是我從未受過的屈辱。從小到大,我那麼聰明那麼漂亮,誰敢欺負我?終於在一天他故意碰翻我的文具盒又把媽媽給我買的那套裝鉛筆爛後,我爆發了。
我站在老師辦公室驚恐地等待爸爸的到來。剛上小學時我打過一次架,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頓。他最恨打架的小孩了。
可來的竟然是小薇。她當然不像趙小軍的媽媽一來就抱著兒子大呼小叫,她又不是我的媽媽。她隻掃了我一眼,沒過來抱我,也沒說話。她誠懇地向老師和趙小軍的媽媽道歉。可趙小軍的媽媽不依不饒:你是怎麼教孩子的?新轉學來的女孩家家竟然打同學!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鄉下的野孩子!
她站直了身體,眼睛看著那個憤怒地罵人趙小軍媽媽:鄉下孩子和城裏孩子一樣都是孩子。我相信淩霜霜同學絕對不是一個無緣無故和同學打架的孩子。
她說得很有氣勢,有點像為了保護小雞而把羽毛都豎起來的大母雞。趙小軍媽媽被她的氣勢鎮住了,高大的她看著嬌小的小薇,說不出話來。
回家的路上,小薇一直沒有說話,我跟在她身後,感覺到她很生氣。到樓下時,她停下腳步轉身看我,我發現她雖然身形很小但在不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威嚴的氣勢。
她說:第一,我認為打架是不對的。第二,我答應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爸爸。但你每天必須跟著我學普通話。
我答應了她的條件。雖然每天跟著她學京腔普通話很不容易,但我終於在課堂上朗誦課文時見到了老師讚賞的微笑和同學刮目相看的目光。
一個月後的一天,她說去陵縣看一個朋友。很晚才回家。爸爸問她什麼時候在陵縣有一個朋友了。她笑了笑進廚房去了。第二天我發現我被踩爛的那套鉛筆完好無整地躺在我的文具盒裏。那套鉛筆很特別,這裏的商場都沒有得賣,是去年媽媽到陵縣出差時買給我的。
我拿著那套鉛筆當著爸爸的麵對她說:你以為跑去買一套鉛筆給我就能當我的媽媽了嗎?
爸爸眼看要生氣,可她笑著說:霜兒,你的媽媽誰也不能取代。我說過你可以叫我小薇。
我手握著她跑了很遠的路才買來的鉛筆,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永遠微笑不生氣的小女子,她會是傳說中那種好得要命或者壞得要命的後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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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從來沒有說過要當我的媽媽。她更多時候像我的朋友。
如果我要吃冰淇淋,爸爸會毫無顧忌地讓我吃到拉肚子。但小薇說:兩個選擇:A你隻能每次吃一根雪糕。B任你吃,但拉肚子的時候你自己去打針,藥費從你的零用錢裏扣除。
如果我要看很晚的電視,爸爸說不動我有時候會動用武力。但小薇說:兩個選擇,A現在馬上去睡覺,明天我負責叫你起床上學。B,我們去睡覺,你愛看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但是明天你自己起床。遲到的責任由你自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