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溫柔,不委屈,不將就。
那個夜晚過後,不顧蒙淺淺的反對,席斯醒宣布正式在她的公寓定居下來。對於蒙淺淺來說,這樣突飛猛進的進展簡直就跟一小學六年級學生奇跡般的上了清華北大,這樣的轉圜讓她一時反應不過,所以當席斯醒站在門口看著幾個工人將簡單的行李提進屬於自己的領域時,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甚至不覺得疼,還處在神遊狀態。
收拾衣物的時候,蒙淺淺像個幽魂飄在了席斯醒背後轉悠,最後終於緩緩開口。
“我可不可以上訴。”
嚇了席斯醒一跳,對方一時沒有防備,手從衣櫃角旁邊劃過,一道清晰的紅印馬上浮現了出來。這時的蒙淺淺才算徹底回神,逮著席斯醒的手一陣猛看。
“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是不是很痛?!”
聞言,席斯醒疑似淡笑了一聲,將手從蒙淺淺的魔爪裏脫離,語氣輕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還好,很隨意的。”
就這樣簡單幾個字,卻讓蒙淺淺立即石化在了當場。她也不想這樣,可是腦海中卻抑製不住地憶起了那個很色情的夜晚,忽略掉從舞會現場離開到回家之後的那些所有偶然和鬧劇,還算得上溫馨和諧的夜晚。
也許窗外的月光是皎潔的,月色是無暇的,大地被籠罩在一篇寧靜之中,雖然她看不見,但至少身旁男子那柔得似乎可以化成水的眼神和語調,她想自己會永生難忘。
“痛?”
“還好,很隨意的……”
每個人都有權利用自己最年輕的時光去愛,以最想要的姿態,滿心溫柔,不委屈,不將就。
某天,蒙淺淺同琳琅一起走出辦公大樓,她剛找到機會要問對方最近是怎麼一回事,卻被汽車引擎啟動的聲音打斷,她轉頭,眼尖的發現是路仁,旁邊坐著一姑娘,定定的望著一個方向,不知在看什麼。
蒙淺淺很想罵,卻發現對方身上的氣質沒有一點能讓她挑揀出來,罵出口,轉身,意料之中地睇見了琳琅落寞的臉。她迅速摁掉了在包裏響個不停的鈴聲,一手拖著琳琅到了對麵咖啡廳。是下班時間,人比下午時候要多上幾個,有兼職的大學生在彈奏鋼琴曲致愛麗絲,一揚一挫,卻並未能讓蒙淺淺安靜下來。
“琳琅你別傷心啊,我一直以為吧,席斯醒真的很適合拿奧斯卡最佳沒眼光獎,沒想到路仁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因了蒙淺淺的話,琳琅沒忍住,撲哧一小下,發揮勤學好問的精神,睜著雙圓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對麵的女生問:
“淺淺,你這是在損總經理啊,還是在損你自己……”
話一說口,蒙淺淺立馬意識到說席斯醒沒眼光,不就是側麵罵自己沒價值麼,她繞轉了舌根,似乎說什麼都不對,但值得安慰的是,起碼暫時解了琳琅的憂愁。她喝一口麵前的咖啡,皺了皺眉,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加糖,原本正竭力的想要將那些苦澀全數吞下肚子,琳琅的一句話卻硬是讓她將那些咖啡一滴不少的噴了出來。
“淺淺,你說,我要是也穿得像剛才總經理身邊的那個女人,效果怎麼樣啊?”
噗。嘭。語氣聲和瓷杯掉地上碎裂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琳琅反應還算快,一看情況不對,頭條件反射的往左偏,才以至於沒有深受其害。服務員來收拾現場倒還跑得快,蒙淺淺看著那人的動作說著謝謝,眼角餘光瞥見似乎還有其他人,她抬頭,才發現此人正是她的幻想情敵。其實也不能全被稱作幻想,蒙淺淺以女人的直覺發誓,對方絕對來者不善。她咳嗽了幾聲,調整狀態準備應戰,歐陽卻率先微微一笑。
“蒙小姐,又見麵了。”
做盡了大家閨秀的萬千儀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蒙淺淺也回以一笑。
“妳好。”
歐陽淑女式點頭,隨即對著一旁還在收拾東西的侍應說話,嗓音細細。
“這兩位小姐的單算在我頭上,連著這些損失一起,千萬不要為難她們。”
語畢,又是對著蒙淺淺笑,隨即告別離開。
蒙淺淺的麵部表情就沒有該變過,嘴角的弧度都快要僵硬,她從不知道要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微笑原來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幾分鍾之前她還覺得歐陽至少友善,幾分鍾之後她才意會到,那哪裏是友善啊,分明就是不著痕跡的挑釁。什麼就需要她買單了,什麼損失都算她頭上了不要為難自己,搞得別人以為她們的素質是有多低家裏有多窮連一杯咖啡都得混來喝!於是壓根就忘了前一秒自己還在為琳琅糾結,這一秒的蒙淺淺怒火中燒,忽略掉了琳琅若有所思的臉。
第二天,維斯。
琳琅出現的時候,蒙淺淺覺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其實,琳琅同路仁身邊那個女人,都屬於同一種類型,但是穿衣風格上卻始終不一樣,那個女生,好幾次見到她,都是一身素白的裙裳,似乎對顏色不感冒。在見到琳琅的那一刻,蒙淺淺便生生哽了什麼話在喉嚨。
中午午休,懷揣著一肚子鬱悶的蒙淺淺出現在席斯醒麵前時,席斯醒還在看什麼公文,旁邊擺了幾個白色飯盒。她一進去,毫無形象的就往沙發上倒,唉聲又歎氣。原本席斯醒是不想理會等她自己去抽風,但蒙淺淺看他沒反應,索性拉了椅子坐在他對麵,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固定好腦袋,眼巴巴的望著他,又是大大的一聲歎氣。
席斯醒撫額,終於丟筆,在整個期間第一次正視了蒙淺淺。
“發什麼神經。”
一說到神經這個詞蒙淺淺似乎特別敏感,她一下子從座位上就生龍活虎的跳了起來,手舞足蹈的複述今天早上所經曆的一切,最後拋出問號。
“你說,真的可以為了喜歡的一個人就能改變自身的很多東西嗎?”
席斯醒慢條斯理的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準備吃飯,一邊漫不經心道:“是不是不回答這個問題今天我就不要想安寧。”
聽見問話,蒙淺淺想了想,最後很慎重其事的點了頭。
“是的。我非常想了解。”
席斯醒剛好收拾完那些紙頁,他後背往靠椅上躺去,一聳肩一攤手。
“無能為力。”
“為何?”
“因為我還沒有過這方麵的經驗。”
這一句,是席斯醒再大不過的實話。他的確還沒有過這方麵的感受,心甘情願為一個人改變,不計後果,不帶一點怨言。就算曾經有過一點點的遊移,那也是身不由己。
蒙淺淺不死心,席斯醒越是這幅要說不說的樣子,她的興趣就越大,甚至連吃飯這種事情在此刻都顯得一點也不重要。她推了推桌子上的飯盒,隨即從一角處一屁股便坐上了冰涼的紅木桌,木桌的設計很人性化,四方八麵都沒有棱角,邊緣盡是圓潤,所以蒙淺淺這突然的舉動才沒有另自己的皮膚受傷。
她用手攏作一個話筒的形狀,佯裝記者采訪,將“話筒”舉至席斯醒麵前,一張嘴,連珠帶炮劈裏啪啦個不停。
“那站在男人的角度席先生您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呢?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站在路先生的立場上,麵對一個似乎自己不太感興趣但是性格好又善良的女孩子的追求,你會怎麼辦呢?尤其對方甚至願意為了您該變自己長久以來的性格和穿衣風格,您會不會考慮和她在一起呢?”
席斯醒知道她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他配合的向前伸展了下身子。
“蒙小姐是想聽真話還是場麵話?”
蒙淺淺嘴角一硬,隻憋出幾個字,“隻要不是廢話。”
席斯醒慣性的點了幾下頭,有模有樣的作思考狀,三十秒後終於娓娓道來。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和她在一起。”
蒙淺淺倒沒想到席斯醒的答案竟然是這樣,她越發來勁兒,“繼續!”
“照常理和社會趨勢發展來看,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能終身占有,往往陪在身邊的,都不是讓自己刻骨銘心的那一個。所以在沒能與最愛相守的前提下,為何不找一個忠於自己的人呢?”
“而這樣的狀況對對方來說卻是極其不公平的。因為無論你做得有多好,他不愛你,你也頂多在對方的生命中擔任一個常駐過客的名號。遑論你為他死去,那他也頂多流一些愧疚的眼淚,然後在未來的人生裏不遺餘力的將你忘掉。”
“這樣的說法或許有些冷漠,但於我而言,結果就是這樣。”
那是蒙淺淺一地次聽見席斯醒發表關於愛情的看法,那時的她雖然是抱著局外人的心態,可不知為何,心髒突然就跳得劇烈。她突然莫名的擔心起來,怕自己站的位置,會成為席斯醒口中那個常駐過客。
甚至連常駐這個詞都被去掉,隻剩過客。
將她捧為絕世明珠。
是周末,蒙淺淺一個人在床上睡去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席斯醒早上說是去參加什麼研討會,要她晚上自己一個人隨便吃點什麼,如果能等的話,就等他一起回來出去吃。
好吧,蒙淺淺將席斯醒的話用自己的方式詮釋得過於的相敬如賓和溫柔,其實原句是這樣的:
“冰箱已經被你徹底掃空,你要實在餓得發慌等不及我回來補糧,就到周圍小店自己隨便應付應付。”
蒙淺淺當時滿漲的睡意被席斯醒一句話給破壞掉,她做了一個鯉魚打挺的動作起身想要示威,卻不幸失敗又跌回床上,軟軟的咚一聲,接著席斯醒半悶半冷的笑聲又傳進了蒙淺淺耳朵裏。她再次正常的下床時,腳一剛著地,席斯醒已經很迅速的從臥室消失了,蒙淺淺朝著空中做了一個鬼臉,上半身重新倒上床去,席斯醒又憑空出現,半探著身子,敲了敲木質門。
“還有一瓶優化牛奶,起來喝了再睡。”
接著才終於離開。
有什麼東西很迅速的爬上蒙淺淺心間,像古代攻城的士兵那樣,找準時機,快速占領。她手下意識的在枕邊揮舞了幾下,似乎要將那異樣的感覺驅走,手指卻無意觸碰到電視遙控器,打開來,某個音樂電視台正在放蕭亞軒,她唱:每一天,睜開眼看你和陽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來。
那時的蒙淺淺忽然認識到,也許那種令她心慌又怯懦不安的感覺,叫溫暖。
下午時刻,蒙淺淺起床收拾完畢後去逛了趟超市,她記得前幾天席斯醒的一次性刮胡刀和水已經差不多快用完。席斯醒不喜歡用自動的,說是感覺不幹淨,用過一次總覺得裏麵的殘垢不會被徹底清除掉,所以一直堅持用一次性。
和每一個周末一樣,超市裏人滿為患,有小孩從蒙淺淺身邊穩穩跑過,手上拿著一包薯片,後麵一個年輕女人一邊跟著一邊小聲嗬斥。
“小孩子一定要養成少吃零食的好習慣,快把東西給媽媽。”
前方的小男孩卻置若未聞,直直向收銀台跑去,步伐小小。
蒙淺淺忽然有了期待,她在想,自己雖然無比的怕痛,但始終會為自己愛的人生個孩子,男女都無所謂。最好是女生,她會給她取名叫明珠,或許並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但她希望這個女孩兒成為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寵於萬千之上。緊接著,席斯醒好看的麵龐在蒙淺淺腦海中浮現出來,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莫名的紅了臉。
從超市出來的時候,蒙淺淺很意外的碰見了歐陽,以對比太過強烈的姿態。她提著兩大口袋從超市掃購而來的戰利品,額前細碎的流海被汗黏濕,歐陽卻步履緩慢的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直至與她麵對麵。
就算不是這樣的狀況,也是不能與之相比的,蒙淺淺知道。有些人天生就該貴族命,雖然說起來很有些怨天尤人的味道在裏邊。蒙淺淺弄不清楚對方的來意,當然她不會傻到和對方隻是在途中相遇了,然後歐陽特意下車和她這個算不上太熟的人打招呼,頂著炎炎夏日。
半刻鍾後,兩人已經同坐在咖啡廳。
蒙淺淺接到席斯醒的短信,說是會馬上就要開完,問她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蒙淺淺抬眼,看著桌麵上,歐陽那白玉手指間握著的淡黃色笑臉鑰匙扣,隨即低下頭,很用力的在手機鍵盤上敲打出幾個字。
“我想吃人!”
那是蒙淺淺在學校後街淘到的小東西,後來偷偷的套在了席斯醒的鑰匙上,在那些黑色和銀色之間,顯得特別突兀,可席斯醒發現後,居然沒有取下來,那時的蒙淺淺還為此暗喜了好幾天。
歐陽微韻將那個有些幼稚的鑰匙扣推至蒙淺淺眼前,臉上掛著的依舊是淡淡笑容,嘴唇輕啟。
“如果不是斯醒生日那天,親眼看見它從他的鑰匙圈上掉落下來,我真的不相信,這樣的東西居然是屬於他的。”
蒙淺淺很盡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一句話也沒說,她怕她一開口,全是損人不利己的言辭。畢竟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就算對方再怎樣,也僅僅是一個對自己所愛之人愛而不得的可憐女人,至少目前是,不管她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蒙淺淺氣的,不過隻有一點,那就是席斯醒居然騙了她。她還記得自己問起席斯醒生日那天他的行蹤,對方清楚的回答是工作上的事情。沒想到,他居然為了歐陽,對她說了謊。在她精心為他準備這些心意的時候,或許另一個女人正柔情萬分的為他唱生日快樂,又或者兩人在憶往昔,那些她參與不到的過去。
後來的歐陽說了些什麼,蒙淺淺已經忘了,她隻記得手機在背包裏響了很多次,卻每次都被她果斷摁掉。直到人已經到達公寓電梯門口,她才發現除了背包自己兩手空空如也,她的那些戰利品全都被遺忘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連同她早上還雀躍的心情。
蒙淺淺打開門進去,席斯醒正悠然自得的看財經,看見她,慣性的將電視台撥到了八點檔。電視裏正在演一場捉奸在床的好戲,女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男主角數落個遍,女配在一旁裝得滿臉愧疚,嘴角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上揚起一個弧度。這樣劣質的戲碼,蒙淺淺就不懂為何女主角會看不出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然後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明明知道對方找上門來不過是想要示威,想要逼著她和席斯醒像潑婦般的鬧,可蒙淺淺不得不悲哀的承認,她還是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