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謂言可生複可死(2 / 3)

安慶緒稍作思索,斷聲答道:“這二人既非王公貴戚,也非唐室重要官員,無關大礙,本王可允諾你放他們走。”

素瓷聽見此言,從馬車中爬出,重重摔倒在地,昂首高聲喊道:“不,我不走,小姐,我們說過的,要走一齊走,要死一齊死!”風生衣也咬牙道:“王妃此命,屬下寧死不從!”

沈珍珠柳眉倒豎,滿麵怒容,喝斥道:“是否本妃之命,你們現下可以不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安將軍是本妃故交,不會為難本妃。回去轉告殿下,珍珠無須他再為勞心!”

素瓷萬般無奈,眼見沈珍珠執意要自己與風生衣離開,竟連同生共死也不可以,且聽了沈珍珠之話,心中又存僥幸,安祿山既然說要活捉沈珍珠,短時間內不會取她性命,而她素知安慶緒對沈珍珠的情意,亦覺得他不會為難她。不如及時找到殿下,方能讓殿下盡早從安慶緒手中將沈珍珠救出。當下涕淚交加,對著沈珍珠重重叩下:“素瓷先別過小姐。”沈珍珠惻然道:“你我姐妹,何須行此大禮,快走罷。”

風生衣身上鮮血已流滿半邊衣襟,全憑著一股毅力強自支撐。安慶緒朝左右道:“給風將軍裹傷。”幾名侍衛一愣,大有不情願之意,安慶緒冷冷道:“我既允下諾言,就要讓此人活著離開。”侍衛方七手八腳上來,替風生衣塗上金創藥,胡亂包裹好傷口。

風生衣氣色方微微轉好,也不言謝,一瘸一拐走近馬車,將素瓷扶入車中,回首向沈珍珠拜下道:“風某今日苟且偷生,誓會再救王妃出虎穴。”

安慶緒道:“本王隨時恭候將軍。”

風生衣再不多言,自己仍充作馬夫,狂喚一聲“駕”,那馬長蹄一躍,飛騎兵讓開一條道路,轉瞬間馬車已離眾人視線,素瓷嗚咽之聲仍由馬車內悠悠傳來。

安慶緒望向沈珍珠,冷冷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麼?盡管道來——不過,你休想本王放你走!”

沈珍珠忽地展顏一笑,安慶緒隻覺此笑極為怪異,像是傷感,又似決絕,那雙眸子顧盼之間,光彩照人,竟不遜於自己手中的珍珠。一瞬間他心中似是轉過千百個念頭,又似乎什麼也沒想過,隻有絲絲從未有過的茫然。

沈珍珠退後兩步,環顧四周密壓壓的兵衛,揚聲道:“這第二件事,便是我要你一劍殺死我。”她聲音雖然不大,但咬字清晰,兼之眾兵衛一直疑惑這廣平王妃所要求的第二件事是甚麼,聽她突然開口說話,都是大氣不敢出,此刻她的話,一字一句,字字擲地有聲,均清清楚楚落入在場每名兵衛的耳中。

安慶緒拿劍的手一滯。

四下兵衛這下倒皆是釋然,均覺今日雖不能活捉這廣平王妃,但亦然沒有讓她逃跑,總算可以複命。不過,眾人心中又隱隱惋惜,若要這神仙一樣的女子殞命當場,實是難以下手,不知晉王可能下手?

沈珍珠立在對麵,含笑望他。這似乎確是最好的辦法,安祿山荒淫好色,下令活捉沈珍珠本就不存好意,這一點,沈珍珠早已料到,隻是有意不向素瓷和風生衣說明,留了希望給他們,方能讓他們聽命逃走,惟有死,於她沈珍珠,方保清白之軀;於安慶緒,既然不能放走她,那麼親手殺死她,如同殺死諸多留在長安的皇族一樣,雖不如活捉令安祿山滿意,也足可向安祿山交待。

此時夜色漸濃,月波流轉,山黛空濛,沈珍珠一身素衣高髻,全身上下無一處珠環玉翠,清馨幽逸,恍若月中仙子風臨凡間,在場眾兵衛均覺此景似是籠著幾分仙境般的朦朧,如夢似幻,遐思連綿。

“一劍刺死我,你我再不相欠,教我死也瞑目。”沈珍珠定定地看著安慶緒,似是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