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惡性膨脹和道路的拓寬砍光了街道兩邊的樹,這種飲鴆止渴的擴張使人們在懷念綠樹濃蔭的同時親眼目睹著城市裸露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和燃燒著的情欲,毫不含蓄的物質欲望和暴露無遺的色情行動在夏天的陽光下明目張膽。葉琳是在夏天的一個黃昏將孟陽和楊夢麗在自己的臥室裏活捉的。
一般說來,罪惡如同害怕陽光的蝙蝠總是在黑暗的夜幕掩護下開始的,而葉琳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孟陽和楊夢麗居然滾作一團。葉琳以為在廣州出差的孟陽還沒回家,所以她就直接用鑰匙開了門,還沒來得及換鞋,就聽到了臥室裏傳來複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她衝進去一看,房門洞開,穿著睡衣的孟陽敞著懷,楊夢麗如同一個嬰兒吮吸母乳般地拱在孟陽的懷裏無比貪婪,淩亂的裙裾與乳罩土崩瓦解,孟陽堅決地推開了楊夢麗,恐懼地看著葉琳,“你怎麼回來了?”葉琳的嘴唇在黃昏的光線下抽搐痙攣,她抬手一巴掌扇在楊夢麗的臉上,楊夢麗的臉上頓時呈現出五個生動的血指印,楊夢麗沒有還手,她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自己淩亂的頭發與乳罩,然後平靜地對葉琳說,“你要講文明,怎麼能動手打人呢?”葉琳將手中的坤包砸向楊夢麗,楊夢麗敏捷地頭一偏,包砸向了床頭的電話,電話摔到地板上並發出了比較清晰的占線聲,葉琳脹紅了臉咆嘯著,“我怎麼打人了,我還要殺人呢!”說著一頭撞向楊夢麗,孟陽連忙抱住葉琳,對楊夢麗喊道,“快,快走!”楊夢麗卻像一個剛做完外科手術的優秀大夫一樣,鎮定從容地扣好乳罩,又從自己的包裏摸出一把精致的梳子將一頭長發梳得一絲不苟,然後挑釁性地對葉琳說,“該做的事我們都做了,感覺挺好。我想,我是有實力的。”葉琳被孟陽緊緊地箍在懷裏,其掙紮的姿勢很像一個拒捕的犯人在負隅頑抗,葉琳罵道,“婊子,畜牲,流氓”,還有一些其它最惡毒的語言從葉琳的嘴裏以咬牙切齒的方式的吐出來。
楊夢麗邁著青春煥發的步伐款款地走出房門,她身後的哭聲與叫罵聲一直尾隨著她走進黃昏的暮色中。黃昏中的城市如同一個死不改悔的酒鬼。
孟陽的解釋漏洞百出。他說從廣州回到家裏剛洗完澡,就聽到了敲門聲,一開門是他的部下楊夢麗,(葉琳問楊夢麗是怎麼知道我們家地址的,孟陽說他也不知道,葉琳說你應該知道是你打電話約了她,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孟陽說楊夢麗找他急需敲定一批電腦的最後成交價,(葉琳問為什麼不去辦公室敲定)孟陽說他也說到辦公室去談,可楊夢麗說我現在就在你家的樓下,(葉琳說即使在家裏談也應該在客廳裏談難道談工作非得到房間的床上滾在一起談嗎,說到這裏葉琳就不可避免地傷心地哭了起來)孟陽說電腦的型號及價格都存在他的電腦筆記本裏,他進房間拿電腦筆記本時楊夢麗跟了進去。後麵孟陽陳述的相關細節被葉琳全盤否定並定性為無恥謊言。其中孟陽說過我已是有婦之夫,楊夢麗說我不在乎我隻是喜歡你。孟陽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受害者,是楊夢麗主動撲進他懷裏的,在孟陽的拒絕下,他們還沒有進入實質性階段。葉琳說小婊子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抵賴,她憤怒地摔碎了一個花瓶兩個茶杯和三隻碗,然後說了兩個字,“離婚”,孟陽說了三個字,“不同意”。
孟陽之所以遲遲沒有在《離婚協議書》簽字,是因為他堅持要去掉《離婚協議書》引言部分的“由於男方婚外不正當男女關係事情敗露,從而導致夫妻感情破裂婚姻解體”。孟陽說,“即使離婚,我也要清清白白地離婚”。葉琳說,“隻要你承認錯誤,寫一份悔過書,我可以原諒你。”孟陽說,“寧願離婚,我也決不承認錯誤,我不能以犧牲清白來換取苟且的婚姻。”等到黃彪出現後,孟陽離婚的態度才逐漸堅定起來,但他要葉琳做出讓步,將《離婚協議書》引言部分改成“由於夫妻感情不和導致婚姻解體”,這種抽象的描述會掩蓋起許多事實真相並使雙方都能以體麵的方式了結恩怨。葉琳卻一定要孟陽完全承擔婚姻解體的全部責任,雙方僵持不下。轉眼就到了冬季,最後雙方達成一致,取消《離婚協議書》的引言與導語部分,使離婚成為流行歌曲中所描述的愛情那樣,“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因”。現在拖延簽字的原因是孟陽要求葉琳口頭答應離婚後誰也不許攻擊詆毀對方,楊夢麗已經去了美國留學,孟陽將楊夢麗出國後自己的手機、辦公電話、電子郵件詳細底根複印了一份交給葉琳,沒有一個來自外國電話和信息。葉琳說,“我為你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