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廠長辦完喪事趕回縣城看到張望孟部長和劉江水科長麵色緊張聲音危險而複雜。他說,“不就是一個小記者。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喝酒去。”
他們鑽進了趙廠長的“福特”轎車,張部長身邊是廠辦接待小姐,趙廠長要她陪部長喝酒。
仙鶴廳內的酒喝得比較平淡。
劉科長說,“張部長,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個黎元是個冒牌記者。”
張部長將一杯“廬州特曲”倒進嗓子裏,“你可看了他的證件沒有?”
“沒有,”劉科長說,“一般不好意思一見麵就查證件,中央來的記者主動遞上記者證。省裏來的記者從來都不亮證件,而且大都是熟人。”
張部長眼睛有些紅了。“我們不能讓人給騙了,這是涉及到部裏名譽的大事。也是對我們明辨是非的嚴峻考驗。”
趙廠長將酒杯一摜,“媽的,把他給抓起來。”
劉科長說,“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還不能肯定就是騙子。”
趙廠長讓劉科長說一說事情的經過,這時上了一道“秦檜自焚”的菜,是大田螺在酒精椒鹽的火中燒得劈啪作響,火與酒精燒完了,秦檜就自焚了,田螺也炸熟了。趙廠長夾起一個田螺給張望孟,“張部長,吃秦檜。”張部長用牙簽從田螺裏挖出焦黃的肉。很利索地將秦檜塞進牙縫裏。
劉科長說,這個自稱黎元的記者是第一次見麵,沒出示證件,送他一方龍尾硯拒不接收,還裝模作樣地跟我吵起來,叫他吃午飯,他更是道貌岸然假正經,其騙術相當拙劣。我們見過的人太多了,像這樣的小騙子一眼就能識破。早上去漢墓時,他不要我陪同。又說不要派車,這哪像記者說的話。一開始就露出了馬腳。
一直隻顧陪酒而從不亂插嘴的廠辦接待小姐忍不住笑了,她第一次發表了個人看法,“張部長劉科長,我敢肯定,這個人是百分之百的騙子,上午我看他的神情根本就不像記者。”
廠辦小姐滿臉被酒精熏成豔麗的鮮紅,說著她又跟張部長碰了個滿杯。
張部長在咽下第二個秦檜後說。“老劉,你馬上去招待所穩住黎元,我通知公安局兩點半將這個騙子扣起來。”
劉科長酒喝多了點,竟然像軍人一樣說了聲,“是!”
劉科長滿臉酒氣地走進招待所黎元的房間,黎元正在吃“康師傅”方便麵。他一進屋就熱情地同黎元握手,“黎記者,我們對你多有冒犯,還望諒解。”
黎元說,“沒什麼,我是來采訪的,並不想讓你們過分為難。”
劉科長說起了現在世道如此當小科長的也隻能唯命是從按常規理解黎元記者的人格境界完全是對你的極大傷害這一點我深刻反省到中午認識才到位。黎元說劉科長不必這樣,我很感謝你為我這次采訪提供了這麼多的幫助。
氣氛比較融洽,劉科長還問起了黎元家中的一些情況,黎元含糊其辭似乎不願多談,他向劉科長談起漢墓裏磚瓦似乎有些值得懷疑,他覺得更像後漢的墓葬,當然沒有準確依據,隻是說說而已。
門響了,兩個公安進來了,他們麵色嚴峻地要查房,說這是“嚴打”規定,希望黎元出示身份證或記者證。
黎元說,“我是實習記者,采訪介紹信交給了東河縣榆林鎮政府。本沒打算來清河采訪。”
警察說,“身份證?”
黎元說,“我的身份證、學生證全都丟在省城招待所裏了,我來省報實習時開具了北方新聞學院的實習介紹信,這一點你可以去問一下省報總編室。”
劉科長上來說情,“不要誤會,黎記者是我們請來的客人,房間是部裏訂的,還要什麼證件。”
警察說,“我們是執行公務,對來路不明的人統一收審。”
另一位警察走過來拎起黎元的胳膊。“走!”
劉科長跟警察吵了起來。
黎元說,“劉科長,不要再說了,我跟他們走。”
張部長下午下班前對劉江水說,你給省報打電話,叫他們來一個人確認一下,現在騙子太多了。
劉科長說是的,騙子、流竄犯、越獄犯搞得人神經快都繃斷了,昨天還收到了一份搶劫銀行運鈔車的兩個歹徒可能流竄到我們一帶的通緝令。
“伏爾加”司機終於說話了,“張部長。我發現這個黎元很像上次到縣裏來搞假投資的那個外商的助手。”
半年前,一位自稱是美國華僑的商人來清河商談利用本地烏龜資源投資200萬美元建“中華龜精”企業集團的事宜。當時縣裏十分感動,抽調了許多車輛陪外商去鄉下考察。宣傳部的“伏爾加”也在其中,司機發覺那位外商的助手跟黎元非常相似,那次洽談會張望孟沒參加。
“中華龜精”集團沒建成,縣招商辦被騙走了六萬元,騙子稱到國務院、外經貿部報批投資立項。
那是春末夏初的日子,山區的風景很好。清河的烏龜在春風夏雨中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