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縱使相逢應不識(1 / 2)

一縱使相逢應不識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幾經周折,長途跋涉,既望至望,月圓了又缺,九月廿二,我,終於來到了長安。

沒有人噓寒問暖,沒有人輕喚長吟,孑然一身,我,來到了,萬家燈火的長安。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是功成名就,閑話相思之人的感慨,於我,是奢侈的想法。能夠來到這滿是繁華的京都,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於家鄉,我隻有收起鄉愁。未來的路,隻有我一個人,陪著自己走。三年前,姐姐離開時,交給我一封信,極為認真的說,玉兒,若是三年,三年後,姐姐……回不來,你就來京城找姐姐吧。

有的話,說了必定應證,就如這句,改變了我們姐妹倆,尤其是我,一生的命運。

沒有人告訴過我,為何我和姐姐相依為命,也沒有人告訴我,姐姐為何倉促離開,更沒有人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

姐姐,你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辦?而你,現在又在哪?

輕輕歎一口氣,我打開了信,簡短的內容,娟秀的字跡,卻震的我發蒙——進宮?

莫說我是一個孤兒,便是達官顯貴家的小姐們,也不能隨意進入那樣的地方啊。況且,姐姐,與皇宮,又該有著怎樣的淵源?如果要見到姐姐,我必須進宮,那麼,這意味著姐姐,她應該在……怎麼會?

亂麻無緒,我黯然的看著長安城裏溫暖的燈光,卻感到寒冷,從心裏蔓延到全身,一點點侵蝕著我。孤獨,無助充斥著我的心靈,直到——暖陽初升,驅散著秋日裏,越來越濃鬱且明顯逼近的冬日寒冷,顯出一分蕭殺,卻又透著頑強,不屈服麼?這長安的秋,原來竟也是這樣特別。

還未睡透,客棧外的喧囂聲已擾的我輾轉難眠,加上心裏有事,再無可寐,我起身,盲目的梳著髻鬟,插上姐姐與我的對釵,心裏隱隱盼望著,這釵子能讓我見到姐姐。

聽到外麵越來越喧鬧,推開門,我向人群走去。

皇榜?人們圍著的,那一襲黃紙,清晰的寫著——選妃!

三年一度的選妃,竟是這樣存在的,這就是姐姐讓我三年後再來找她的原因?可是,姐姐怎麼會知道三年一選的,她,不過隻是一個小城女子,一個盡心的嗬護著我的那個柔弱女子,怎麼會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不及多想,我仔細看起這皇榜來,沒看幾行,心下冷然,果然,這選妃,選的不過是官宦女子罷了,哪裏輪得到我這樣來路不明的民間女子。

連一個妃子,都不讓百姓的女子染指,統治專製可見一斑,在這樣的深宮生活,該有多麼辛苦。我暗暗歎息,似乎,我沒有機會了呢。

還在遺憾,就聽見一陣東西翻砸的聲音,伴著清亮的馬蹄。當我發現馬蹄聲離我越來越近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天旋地轉,然後騰空而起,翻身上了馬背。

心下正驚,耳畔卻傳來聲聲低吟:“桐兒……桐兒……你……回來了麼……桐兒……”庸懶的聲線因著口裏的名字變得急切,優雅的聲音,淡淡的離愁,卻包含著濃濃的思念,我被驚的紋絲不動,隻能靜靜坐著聽他呼喚,溢滿了愛戀的名字,念的,那麼好聽。

桐兒,姐姐,是在喚你麼?

策馬如風,勢如閃電,忽的一拉韁繩,背後人輕輕把我抱下馬。

好高深的庭院,更高深的,是府門口,那燙金匾額上的三個字:敕王府。

我回首。

呆呆的望著他。他身上一件藍壽字穿花稠白袖散衣,束著淡藍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劍眉輕挑,明目有神,鼻側挺拔,薄唇微抿,貴氣迎麵而來。望著望著竟有些沉迷進去,如此飄逸的人,身陷名利,眼眸裏,充謐著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憂傷。看的人的心為之一痛,抽絲剝繭般,細細的,令人窒息的痛。

能在長安城側馬疾馳的,果然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