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六月的天空,又有誰能料到還有比那大獵鷹還齷齪的惡魔埋伏在那座山的樹林口?又有誰能料到那混賬的目光剛剛好望上了那朵正往遠方飄浮的潔白雲朵——小白鴿?唉,也怪阿諾克斯,我們的信鴿小王子,我們的鴿中英雄,它怎麼就忽視掉了持槍歹徒?它飛得那麼那麼低,在通過那座山時就開始往下降了。太低了——什麼事都能發生!
“砰”,槍響了,一縷火煙閃過,子彈飛向了它。它中槍了,受傷了,但意誌沒有使它跌落。一部分繪有代表光榮紀錄的羽毛在飛快地掙紮振動中緩緩飄到了地上,都是兩年前的紀錄,像記憶的碎片一片片地飛走了,它的海洋飛行紀錄也沒有了。曾經它的羽翼上印有三百三十公裏的紀錄,可是現在,全讀不到了,它連飛三十三公裏都很吃力。唉,恥辱呀!自從胸口蒙上那個帶鐵鏽的閃亮光點後,它就再也沒有創過那樣的紀錄了,就是普通鴿子飛的路程,對它也很為難了。不過,它是阿諾克斯,是我們堅強的信鴿英雄,要是換成別的誰,早就和那些羽毛一起落到地麵了,而它還在繼續前進。家呀,是家呀,家!它不屈不撓地向著家的方向扇動著羽翼。危險瞬間過去了,槍聲消失了,大獵鷹飛走了,藍藍的天空隻剩下這位拚命趕往自己家的信鴿小王子。它像從前一樣向著回家的航線徑直飛行,隻是曾經那奇妙的高速度開始變化了,變得越來越慢,現在不是一分鍾一公裏,而是個連它自己也不能接受的速度。從它那七零八落、殘缺不全的飛羽中傳出的聲響也越來越大,它太吃力了。阿諾克斯胸口那塊忽閃忽閃的鐵鏽光點像吸法大魔一般貪婪地吸食著它的力量,讓它漸漸衰弱;但它堅韌依舊,照直飛行。家,它兩年中日思夜念、頻頻入夢的家,現在就在它的視線中了,它胸口上的劇烈疼痛已變得不那麼重要了。當它掠過澤西島的懸崖時,城市高塔已清晰可見。好吧,繼續前進,加油!它的飛羽顯出了疲憊之意,它的眼睛有些模糊,但是我們得肯定,它要回家的心卻變得更加強烈和堅定!
為了避開大風,它掠過咆哮激蕩的水麵,穿過叢叢樹林,從帕利塞得懸崖下的鷹巢下麵飛過,又一次穿過空中強盜的城堡。它心中其實很清楚,那些猙獰的大鷹就住在那裏,它們說不定早就瞅中它了。阿諾克斯對這群蒙麵大盜的認識已經由來已久了,它的好多同伴都是在帶信的途中不幸落入了那個充滿邪惡的城堡,再也沒有返回過,那裏一定還留存著載有優秀紀錄的羽毛碎片。阿諾克斯恍惚看到一片片附有同胞血和淚的飛羽正從那些鷹巢中飄舞過來,難道是它們的靈魂在提醒它小心,小心呀!但是這對阿諾克斯來說算不得什麼,兩年前它就多次從這裏平安掠過,它有的是速度!現在,它得像從前一樣,堅決地前進,前進,加速地向前衝刺。可問題是,現在的它不再擁有從前那個速度了,那致命的一槍在它身上不斷地發揮效力,越來越猛。它的速度倒是很快,是下降得很快呀!向前啊,向前……可那群可惡的強盜大鷹,像箭一般閃電似的躥出,它們在用強悍和敏捷對付這個相當虛弱和疲憊的小家夥。
絕望!後麵發生的一切不必再講述了,那顆小小的但擁有難以企及的勇敢的心,在看到它時時想念、盼望回歸卻不可及的家的那種絕望之情,真的沒必要再說下去了。瞬息,一切都結束了!隨著那群強盜發出刺耳的尖叫,宣告可憐的阿諾克斯的命運的那一刻,我們也知道了發生了怎樣的——悲劇!
鷹,是花梨鷹,那群猛禽,曾經遍布美國南部哈得遜灣的空中強盜,高唱著慶祝的樂章,飛回了自己的城堡。它們爪下就是小英雄阿諾克斯的遺體,它的一世輝煌在那群強盜麵前不過是一具軀殼。在岩石上,尖尖的黑色嘴殼和那些銳利的爪子,附上了這隻可憐白鴿的鮮血。信鴿小王子那對天下無雙的羽翅被撕得七零八落,上麵記載的數十條創世紀紀錄也紛紛飛往不為人知的角落。在暴雨狂風中,這些輝煌事跡依然靜臥在那些角落裏,直到那些暴徒也被殺死,還有它們駐紮多年的堡壘被洗劫一空。
在這之前,大家已將阿諾克斯漸漸從腦海裏清除。時間呀,這無情的時間飛逝而過,速度要比我們想象得還快。在這期間,不知道後來又有多少如阿諾克斯般的小英雄承擔下了它兄弟的任務,繼續去創紀錄。可誰又想過一下從前的那隻阿諾克斯的命運呢?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塵土飛揚的老鷹舊巢的廢墟深處,在那堆散落的無數信鴿羽毛的中間,發現了那個神聖不可侵犯的金環,就是象征著高貴品性的信鴿小王子留下的徽章,上麵刻著這樣的文字:阿諾克斯·2590C。
§§銀點兒——傑出的烏鴉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