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狼與狽的交集(1 / 2)

“他們走進來,說,你們要恨就恨你們的大哥吧,是他見死不救。你們哪一個死,誰先死,都是他決定的,都是他造成的——我到了現在,都沒有勇氣問他一句,大哥,究竟當初,你在京城遇到了什麼事?我不能問出口,因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因此恨他。我隻知道,他一直在恨著他自己——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在自我折磨。”

久久不能入睡,二弟那平淡如水地描述還回響在這空空的屋子裏,不知怎的,就像深不見底的大海終於衝上懸崖擊裂成黑浪,讓我終於可以看清那破碎。

安以墨。

我原來認識的都隻是記憶中的你。原來對這個現實中的你,經曆了這一切的你,我一無所知。

那樣的無知。

可是,你知道麼?你的傷痛,我最明白,我們就像擁抱在一起的狼與狽,滿身傷痕,卻因為這樣,可以互相舔傷。

那是跟你身為影的身份有關吧。

既然他們可以痛下殺手滅了我的全家,他們也可以殺了你的親人們逼你就範的,不是麼?

你為此出賣了什麼?你的信仰?你的良心?你的底線?

你的愛情麼?安以墨。

原來你我,都是如此的負債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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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睡意全無,小窗吹開,深秋已經開始沉澱冬意。

今早出門的時候,還和柔柔擦肩而過,小妹還漫不經心地說,大哥,我好佩服你,你居然沒有休了大嫂。你何時心腸這樣軟了?

柔柔說了這麼多,我卻隻聽到最後一句。

你何時心腸這樣軟了?

柔柔,你是在埋怨我十年前鐵石心腸麼?

可是十年前我想不明白,這該如何取舍——

用愧對天下的罪孽,換你們的平安麼?良心的分岔口,誰能給我一顆小小的石子問問路?

用那些無辜人的性命,換你們的性命麼?生命的天平上,到底哪一個更重,哪一個更輕?

十年後,我依舊沒有想得很透徹,隻是明白了,我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死亡隻帶走了該死之人,卻沒能帶走活人的仇恨和傷痛。

皇帝老兒死了,影消失了,曾經讓安園陷入地獄之境的那因由,現在卻沒有了任何價值。

寶兒就變成了寶兒了。

他什麼都不是了。

我大可殺了他,殺了他又有何用呢?

我大可不殺他,不殺他也沒什麼意義。

我們活在這世上,都是如此無助。很多人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建築起萬丈高山,人們踩著彼此的頭和臉向上爬,卻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被卷入其中,還有你們。

我隻是沒有想到,會出現一個人,讓我第一次感覺到,興許我全部的苦痛和掙紮,她能夠明白。

刀光劍影、明爭暗鬥,興許我們一直在走著殊途同歸的路。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覺,讓我寫下了那四個字。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覺,讓我為她頂替罪名。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覺,突然間,十年後,我想要保護一個人了。

而不是先停下腳步,無數次的問自己,救得,還是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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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念離推開天上人間的後門時,安以墨已經梳洗打扮得幹淨,坐在小庭院的石凳上,而腰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香包。

那是念離在他深陷牢獄中送他的那個。

清風起,衣角微抬,他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讓念離有些恍惚。

“相公今早氣色真好。”念離看見安以墨,就想起了昨夜安以笙的話,心裏一陣苦味翻滾。

“你今早——眼色不對。”安以墨眉毛輕佻著,眼睛一黑,“發生什麼事了?讓我猜猜,是有人嚼你和二弟的舌根?還是柔柔又多嘴了?難不成老二老三自己打著沒意思,又來招惹你?”

念離微微笑著。“什麼都瞞不過相公。”

“你撒謊!”安以墨眸子一冷,猛地捉住念離的手腕,“你何時為了這樣的事兒上過心?”

念離依舊是說著。

什麼都瞞不過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