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十分誠懇,帶著無限耐心。男人凝視著她的眼睛,黑夜裏,目光閃爍。
“放心,我不會和她說的。”阮沅又補充了一句。
似乎被她給說動了,男人終於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上麵有我的手機,有空的話,請聯係我。”
說完,他這才轉身離去。
阮沅回到樓裏,她借著樓道不太明亮的燈光,把名片瞧了瞧,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新翼地產,人力總監,宗恪。
不用上網查,阮沅就知道這名片的真假:新翼地產是一家知名的地產公司,對方如果想騙人,那絕不可能偽造這麼個容易被調查的身份。
“原來不是黑幫大佬。看起來,應該蠻正常的啊。”阮沅困惑了:職業正當,底細明確,這樣的人,表姐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回到家裏,厲婷婷依然倒在床上,盡管聽見阮沅回來,她也沒動。
阮沅走到她身邊。
“他不會再來了。”她說。
厲婷婷一下子坐起身來!
“他說的?”她盯著阮沅,一臉懷疑。
阮沅點了點頭:“我說,他這樣做給我們造成困擾,如果再來我就要報警了。然後他說,他往後不會再來了。”
“他隻說了這?”厲婷婷馬上說,“他沒有逼著你答應他什麼?”
“沒有。”阮沅說著,又安慰道,“表姐,放心吧,他不會再來了。”
厲婷婷依然滿臉的不信,但是阮沅已經決定,不把樓下的對話告訴表姐,那兒沒有路燈,哪怕厲婷婷從窗戶往下看,也不可能看見對方給她名片。
最終,厲婷婷悻悻道:“好吧。看來灰太狼被沒腦子的喜羊羊給打敗了。”
然後,她又倒回床上,連聲謝謝都沒有。
關於要去見那個奇怪的男人的事情,次日阮沅還是告訴了周芮。她也給周芮看了那張名片。
周芮盯著那張名片看了半天,皺眉道:“名字好怪哦,聽起來,像不走運的皇子呀!”
阮沅被她逗樂了。
“至於身份的真假,這個很好查的。”周芮抓起手機來,給一個在報社做記者的熟人打了個電話。
沒過多久,一份資料發到了周芮的郵箱,她打開來看了看,上麵有照片。
阮沅點頭:“就是這個人。”
“哦,那這麼說是真的了。照片看著還行,挺帥。”周芮索然無味地翻了翻熟人發來的資料,“沒勁,原來不是吳宇森的黑幫片。那你自己看看吧。”
她把顯示器往阮沅那邊推了推,阮沅湊過去,仔細把簡曆看了一遍。原來這個人是今年初剛剛進的新翼,海歸,以前還在大型倉儲公司做過,35歲,未婚。
“果真是沒啥毛病。”她喃喃。
“我說,既然是婷婷的事兒,你真打算插手啊?”
“我盡量不幹涉人家隱私。”阮沅耐心地說,“我隻是不想每天每天看著這人守在樓下,我受不了。”
周芮眨眨眼睛,沒說話,她察覺到,這裏麵有些她不能理解的感受。
阮沅約的是第二天下午六點。為了方便對方,她挑了新翼地產附近的一家星巴克。然後對方說沒問題。
次日下班後,阮沅直接從雜誌社打車過去,周芮之前還問她,要不要讓小廖陪著。阮沅搖頭說不用了,是在鬧市的咖啡店,又不是什麼詭異偏僻的地方,對方也算是有點身份的人,總不至於話不投機就拿刀砍她吧。
那天的雨很大,下了車,阮沅撐著傘還沒走兩分鍾,迎風的這邊胳膊就全淋濕了。她小跑著衝進咖啡店裏,店員體貼地上前,替她將濕漉漉的雨傘套起來。
阮沅按照短信指點上了樓,今天下雨,時間也還早,咖啡店裏沒多少人,二樓隻坐了兩三個。阮沅在樓梯處略一遲疑,坐在角落靠窗的男人就朝她抬了抬手。
阮沅走過去。
“宗先生?”
男人站起身來:“阮小姐很準時,請坐吧。”
他幫阮沅拉開椅子,阮沅道謝坐下來。
直到此時,她才有足夠的機會,仔細打量麵前的男人。
細看之下,阮沅的心,砰然一跳!
這個叫宗恪的男人,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眸子,深邃的丹鳳眼,鼻子很好看,他的皮膚微黑,個頭雖然高,但五官竟十分柔美,以至於那張臉都顯得不夠端正了,就好像有截然相反的兩種力量在拉扯,柔媚與剛冷。
總的來說,這樣的麵容很容易被人歸為“英俊”,甚至還會被放在靠前的等級裏,隻不過此人麵色透著憔悴,叫人心裏不由發軟。如果他肯微笑,會令旁人更加想要接近。
哦,之前沒發覺,這人竟然這麼帥。阮沅暗想。
“我這次來見你,我姐並不知道。”阮沅赧然道,“她,呃,不許我來見你。”
男人似乎對此並不奇怪,他點點頭,“你表姐認為我很危險。”
“我覺得沒那麼嚴重,但是她諷刺我說,我是沒腦子的喜羊羊,妄圖去打敗你這個灰太狼。”
男人終於笑起來,於是五官之中,那種柔美的感覺就更加分明了。阮沅無聲的籲了口氣。
她現在明白了,原來,那憔悴在最初還不是憔悴,隻是淡淡愁容,但年深日久,憂慮和無奈就變成蝕刻,殘留了在那張原本活潑飛揚的臉上,也隻有他微笑時,才能看出深深蝕刻下的原貌。
他忽然壓低聲音說,“你知道麼?其實你表姐是紅太狼。可她死活不承認。”
阮沅撲哧笑出來,想想如今厲婷婷的“基因突變”,她那暴戾的性格還有說一不二的作風,還真和紅太狼有幾分相似。
“她以前,其實不是這樣。”阮沅慢慢地說,心裏有些難過。
宗恪輕輕點頭:“我知道。”
“你認識她很久了?”阮沅好奇問。
“很久很久,在我們兩個還不是敵人時就認識了。”宗恪說著,又像想起來了似的問,“要不要喝點什麼?”
“哦不用了,我喝咖啡睡不著的。”阮沅擺手道。
“那麼,喝點茶吧。”宗恪建議道,“來杯白牡丹。”
他說著,向旁邊正在整理餐桌的服務生做了個手勢,服務生會意,放下手裏的活,下了樓。
阮沅很是詫異,她回頭看看那服務生的背影,問:“還沒給錢呢。”
“沒關係。”宗恪說,“今天我來請客。”
可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星巴克是顧客去前台點單的店鋪,阮沅還從未見過吩咐一聲,就自動端上飲料的場景。
不多時,服務生端著托盤上來,將一杯白牡丹放在阮沅麵前。
等人走了,阮沅湊過去,悄聲問:“這店,是你開的啊?”
宗恪笑出聲來:“哪裏,隻是和店主有點淵源。”
“挺神秘的嘛。”阮沅隨口道。
“你不覺得,你姐也挺神秘的?”宗恪說。
“她以前不神秘,神秘也是從最近開始的。”阮沅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翠綠植物的汁液,在她唇齒間,留下澀澀香味。
“是從車禍以後?”宗恪問。
“你也看出變化來了吧?”阮沅歎息道,“這個人,我都不知道還是不是自己的表姐。”
宗恪突然問:“她以前,什麼樣?”
“膽小,溫和,柔順,沒什麼特色,你知道的。”阮沅想了想,又說,“但卻是個非常好的陪伴者,絕不像現在這樣,一身是刺,紮人。”
宗恪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難怪她現在對你們不客氣,柔順……她那種人,怎麼可能忍受自己被培養成一個柔順的姑娘?這簡直是培養人的罪孽。不,我不是在責怪你舅舅,犯下這錯誤的另有其人。”
阮沅訝異地望著麵前的男人,她突然覺得她聽不懂了!
“這麼說吧,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就是有棱有角的,帶著刺,會傷人,像野馬一樣拴不住,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宗恪的神情很嚴肅,阮沅吃驚極了!
“我、我覺得,她以前不是這樣啊……”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真正的她。”
“這話說的……我們兩個住在一間屋十幾年,怎麼可能我不了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