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兒,阮沅放下厚厚的說明書,她深深歎了口氣。
宗恪給她的腦子,塞了太多奇怪的東西,這哪裏是一本講述緣由的說明書?這分明是一本《九州係列》啊!
雖然隻看了一半,但阮沅已經從這文字裏,嗅到了濃濃血腥,她明白,自己將要看見的並不是個輕鬆愉快的故事。
狄人統一了北方,這件事帶給齊朝的並不是恐慌,而是茫然,優哉遊哉了一百多年的老大帝國,並沒有從深刻意義上領會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齊朝的茫然,對狄人而言當然是好事,沉睡的肥豬不需要醒來,隻讓它繼續沉睡就好。
但是接下來,老天爺卻給了雄心勃勃的宗郢一個莫大的打擊。
那年秋天,狄人使者帶著無數財物來到齊帝國的京師華胤,上上下下的打點,希望齊朝的主君景安帝能開恩、放回他們的小王子,因為,老魔頭宗郢最為器重的長子,那個文武雙全、胸懷大誌的青年人,竟然在宮闈爭鬥中一命嗚呼,二兒子因此受牽連,不久瘐斃。
這麼一來,當時身處華胤的狄人質子,便成了宗郢唯一的血脈,那個狄人使者正是以此為由,聲淚俱下地懇請景安帝放歸他們的質子,他甚至搬出了各種堂皇說辭,從“仁者為仁”,到“君之所貴者,仁也”再到“難道陛下忍心看著一個孤獨的老人,於日薄西山之際,苦苦思念遠方幼子,而膝下竟無一人麼?”,使者又信誓旦旦說,宗郢已經因為思念孩子、身染沉屙一病不起,連吃頓飯都得讓人幫忙,不給拿布墊著的話,涎水會淌得滿衣襟都是,所以他已經是個廢物啦,已經沒有威脅性啦,他早就不是大齊的敵人了,陛下的仁慈,隻會讓他感恩戴德,直到咽氣都不會忘記——事實證明這全是謊話,實際上,老家夥操刀的速度,比兒子回來的速度還快。
總之,眼淚加黃金的策略,十分奏效,上麵說軟話,下麵塞賄賂,最終景安帝還是心軟下旨,放走了那個質子。
所以宗恪的童年,幾乎是在華胤度過,他在說明書裏自嘲,說他就和那些香蕉人一樣,回到舜天時,齊語說得遠比磕磕巴巴的狄語強多了。他的血管裏流的是狄族人的血,骨子裏吸收的,卻完全是中原風俗。
簡而言之,回到了舜天的宗恪,便成為了父親膝下唯一的繼承人,五年後,父親故去,又過了兩年,做好了充足準備的狄人,終於向南發兵。
接下來,阮沅看得很潦草,她對這樣的曆史故事,已經熟知到極點了:北方遊牧民族向南侵襲,造成整個中原帝國的毀滅,這樣的事,曾經在她所處的那片土地上,發生了一次又一次。
她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占領了齊帝國的宗恪,於齊亡當年,娶了景安帝尚且滯留宮中的小女兒,嘉泰公主元縈玉。盡管那時候她已經訂婚,對方是舊齊宰相之子,秦子澗。
看見這個名字,阮沅的心一跳!
這不就是那個差點殺了宗恪的男人麼?!對了,他還殺了米娜呢!
……怎麼宰相之子,竟會是個殺手?!
阮沅不懂,隻好繼續往下看。
關於自己的婚事,宗恪在說明書裏,並沒有對此給出解釋,想必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一切對他而言,太順理成章。
他愛縈玉,這是他幼年唯一的玩伴,也是他唯一愛著的女人。
阮沅有些不想看了,這種事情對她總是某種打擊:喜歡的人心裏裝著別人。然而至今為止她還沒看見整件事和自己的聯係,隻除了林展鴻,所以,阮沅也隻好硬著頭皮繼續看下去。
做了皇後的縈玉,自然不會感到愉快,甚至,她始終無法忍受自己身份的轉變。宗恪的婚姻生活一直處於極為糟糕的狀態,他自嘲說,如果一周之內夫妻倆發生爭吵的次數小於三,那麼這就算是一個完美的星期。
兩年後,縈玉生下了一個男孩,這也是宗恪的第一個孩子,宗恪給他取名宗瑒,並且為了表示對他和他母親的重視,立這孩子為太子。
這種種的安撫手段,沒有一樣見效,到最後縈玉鬼迷心竅,對自己的親生子也下了毒手。具體她做了什麼,宗恪沒有提,隻說孩子五歲那年,他終於忍無可忍,軟禁了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