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早說!”她吼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泉子沉默,看他這樣,阮沅才明白,恐怕泉子也被宗瑤控製了,他無法向外通報消息,今晚,既然說是“不打算活著出去”,自然是豁出性命,闖出了宗瑤的控製範圍……
阮沅沒再問下去,她甚至都來不及穿戴整齊,便跟著泉子匆匆往宗恪寢宮趕。
進了寢宮,還沒往裏走兩步,侍衛便紛紛亮出刀刃,擋住了阮沅的去路。
阮沅大怒!
“我是皇後!誰敢阻攔我?!”她說,竟要用手去推那些利刃!
侍衛們見狀,也猶疑不定,他們說,阻攔外人進入寢宮是太子的命令,太子曾說,不許放任何人入內。
就在這時,阮沅聽見了屋內傳來的慘號。
那種聲音,隻要聽過一次,終生都再難忘記,那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倒像是野獸發出的淒鳴。
“是陛下!”泉子抖著嘴唇說。
阮沅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瘋了似地推開那些兵刃,不顧一切往裏衝!
然後,她衝到門口,就停住了。
屋裏很黑,沒有燃燈,但是阮沅仍然看見,有一團什麼東西,在地上翻滾。
那是一個人。
在那人翻滾過的地麵上,到處都是黑糊糊的斑斑血跡,屋內彌漫著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隨著那人每一次翻滾掙紮,味道就愈發強烈。
阮沅睜大眼睛,她此生,再也沒法忘記眼前這一幕:宗恪,她的丈夫,因為劇痛的折磨,不停在地上翻滾摩擦,渾身皮膚早已潰爛化膿,他的十根手指因為太用力抓撓頭部,指甲完全脫落,皮肉全部磨光,隻剩下森森白骨……
阮沅尖叫一聲,差點跌倒在地上!
身後,一雙手恰恰扶住了她,阮沅回頭一看,正是兒子宗瑤!
“……你這個畜生!”阮沅一個耳光打過去,宗瑤沒有回避,“啪”的一聲,他的左邊臉頰紅起來。
雖然挨了耳光,但是太子的神情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淡淡一笑:“母後怎麼來了?”
“給他藥!給他崔門主留下的藥!”阮沅慘叫哀求,“阿瑤,他是你父親!救救他!”
“母後在說什麼呢。”宗瑤仍舊微笑,“這裏又髒又臭,是關野獸的地方,母後還是移步吧。”
阮沅看著自己的兒子,她簡直不認識他了!
“阿瑤,你瘋了?!你喪失理智了?!”她尖叫,“他是你父親!他是把你從小抱到大,撫養你這麼多年的父親!”
“媽媽一定要這麼說,那我也沒辦法。”宗瑤笑道,“可是,這不正是媽媽你的願望麼?”
阮沅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胡說什麼!”她厲聲道,“我又有什麼願望?!”
“媽媽的願望,不就是眼睜睜看著這狄虜疼死,看著這大延朝的江山毀於一旦麼?”宗瑤甚至頑皮地眨眨眼睛,“我是媽媽的乖兒子,媽媽既然有這樣的心願,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能不幫著媽媽實現心願呢?”
“你胡說!”阮沅渾身發抖,“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願望!”
宗瑤嘖嘖歎息,他湊近阮沅,一雙獸般惡毒快活的黑眼睛,盯死阮沅:“媽媽,你真的忘記了你是誰麼?”
“我……我是誰?”被兒子盯得渾身發毛,阮沅開始口吃,“我還能是誰?我不就是阮沅麼?不就是這大延的皇後麼?”
宗瑤突然哈哈大笑!
阮沅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狂笑的青年!
他笑得那麼張狂,簡直快要窒息,隻能拿手按住胸口。
在這狂笑間,宗瑤好容易喘了口氣:“……你真的以為你是阮沅麼?媽媽,你能騙天下所有人,你能騙過爸爸,你怎麼能騙過我呢?你又怎麼能騙過你自己?”
阮沅傻了!
就在他們母子對話的這段時間,屋內狂叫著的宗恪,不知什麼時候沒了動靜,他終於安靜下來,不再翻滾,隻靜靜躺在黑暗的角落裏,無聲無息。
宗瑤轉過臉去,看看地上的父親,他走進屋,用腳踢了踢宗恪。
毫無反應。
然後,阮沅就看見笑容,像一朵邪惡醜陋的大麗花,綻放在宗瑤的臉上。
“媽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一字一頓地說,“父皇,駕崩了。”
阮沅隻覺得天旋地轉!
“從此之後,這大延的天下就落在了我的手裏。媽媽,您就請看著吧,看我接下來,是如何把這狄虜的江山社稷,毀它個天翻地覆!”
說這話時,宗瑤的表情是那樣得意洋洋,那樣猖狂瘋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