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心裏也沒多大的主意,白遷說得有道理,可白冷說的又何嚐不是一個新機會?
他也明白,白冷指責白遷過分保守,為了保住自己名醫的招牌,這話沒錯。白遷其實精通下毒勝過治病救人,他和楚州崔家的那些醫生不一樣,人家那才是懸壺濟世,真正為了救命。相比之下,白遷好像隻會殺人害命,外頭更有人信口開河說白家的毒藥神白遷根本不會救人,找醫生不能找他這樣的。
吝嗇鬼往往比一般人更注重“名聲”,白遷名聲被抹黑,氣得他直跳腳,可是跳腳也沒用,他殺人是比救人多,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從那之後,白遷就不肯輕易涉險。連崔家掌門崔遠道都會麵帶愧疚地說,自己曾經有多少人經了手卻沒能救活,而白遷卻可以拍著胸脯說,經過他的手的病患,都活下來了。
尤其歐陽玨這件事,如果讓外頭知道掌門的兒子本來活蹦亂跳的,經過白遷的一番治療,結果給治成了癱子……
但是白冷說得也有道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如果歐陽玨的石脈治好了,往後他一定會勝過白淩,白夜一直為白淩的“不夠出色”而遺憾,這次找回了歐陽玨,本來是滿懷信心的,結果偏偏遭遇石脈這樣的打擊。
要不是白清提醒,當時那刻,他是真的很想立時殺了歐陽玨以泄憤。
白夜左右為難了一番,他回頭,又看看臉色很難看的兒子。
“你的想法呢?”白夜突然問,“是固守原樣,還是冒險一試?”
歐陽玨低頭想了想,他抬起頭來:“掌門,我不想治。”
白遷長出了口氣,白冷卻隻是眼睛閃了閃,嘴微微一抿,仿佛是料到了這結果。
白夜點點頭:“我知道了。”
歐陽玨跟著白清,一言不發從渚園出來。
他走了半晌,忽然站住,回頭看看白清:“你覺得呢?”
白清一板一眼地說:“人在事關生死的情況下,通常會選擇安全係數高的那個。”
又是這種毫無油鹽的雞湯。歐陽玨無奈,他笑了笑:“我以為你會笑話我太膽小。”
“對您而言,其實並不清楚有了內力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白清淡淡地說,“您生活在沒有內力的普通世界足足十七年,您對此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認為這才是正確的,要您拿出生命,為一個根本沒概念的未來賭一把,這確實強人所難。”
歐陽玨聽出他話裏有話,不由看了白清一眼。
“……所以無論別人如何勸說,都是沒用的。”白清停了停,“除非環境逼迫您,讓您感到非得改變不可。那就到了那時,再做決定吧。”
倆人一路從渚園回來,歐陽玨剛進臥室,突然發出一聲大叫!
白清趕緊進屋來一看,原來,歐陽玨貼在牆上的那張梅西海報,不知道被誰給撕下來,還給撕成兩半,扔在地上!
歐陽玨瘋了一樣大叫!
這張梅西海報,是他從那邊帶過來的僅剩的紀念物!
竟然有人對海報下手,這和對他歐陽玨下手有什麼區別!
“翠三!翠三!”他狂叫著,到處尋找剛才本該看著屋子的小女傭。
小女孩擦著手,慌慌張張走進來:“玨少爺?”
“這是誰幹的?!”歐陽玨指著地上破碎的海報高聲叫,“你告訴我!誰幹的!我要殺了他!”
翠三嚇得小臉慘白,她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玨少爺,剛才我去準備您的午飯了。”
“誰進來過我的屋子?!”
翠三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歐陽玨怎麼會放過?他衝過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
“告訴我!誰來過!”
“是……淩少爺。”翠三結結巴巴地說,“我從膳房回來,看見淩少爺從這屋裏出來。”
歐陽玨二話不說,扔開翠三就往外跑,白清一把抓住他。
“您要去哪兒?”
“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個狗雜種算賬!”歐陽玨用力掙脫他,“混蛋!白淩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他已經朝著渚園再度跑過去。
七歲的白淩因為未成年,依然和母親住在一起,而白夜的幾個妾室,都住在渚園裏,渚園非常大,女人們各自有一個小院,白淩母子的院子最大,環境也最好,就在波光粼粼的渚池旁邊。
歐陽玨頭暈腦脹衝回了渚園,他一直衝到後院女眷住的地方,對著裏麵叫:“白淩你個混賬王八蛋!給我出來!”
那時候,白夜剛送走了白遷他們,聽見動靜,也從書房出來:“吵什麼呢?”
歐陽玨不理他,他此刻神情猙獰,目眥欲裂,看上去就是一副歇斯底裏的瘋樣。
白清很快就隨後趕到,他附耳在白夜身邊,低聲說了緣由。
白夜神色微微一動,卻沒有再上前喝止,隻輕聲吩咐身邊仆從紫幺,去把淩少爺叫出來。
紫幺聽命而去,不多時,身後跟隨著白淩。
歐陽玨一見白淩,二話不說衝上去就要扇他耳光,白淩身形輕快一躲,歐陽玨那一下子撲了個空,還把自己晃了個大趔趄!
歐陽玨氣得眼珠子通紅!
他一個十七歲的大人,打一個七歲小孩,竟然打不著!
白淩大概是見到父親在跟前,也沒有放肆,隻淡淡地說:“父親,大哥這是怎麼了?失心瘋了嗎?”
歐陽玨狂叫道:“你還好意思裝無辜!我房間牆上的梅西海報,是不是你給撕下來的?!你還給撕成了兩半!”
小男孩一聽,臉上露出一個冰涼的笑:“哦,那個啊。我瞧著不順眼,就給順手撕了。大哥你是不是有病?把一個男人貼牆上天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