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的傍晚,雞鳴山下,努爾哈赤新蓋著的三間草房裏異常熱鬧。房裏房外貼滿了大紅喜字,院子裏賀喜人一撥接一撥,都站在院子中等待著喜轎的到來。
長庚星閃爍在西邊的天空中,屯子裏的雞鴨也被圈入了相應的圈棚中。這時山後緊鑼密鼓地響起了吹打聲,細樂盈耳從不遠處的山岡中傳了出來。
“喜轎來了!喜轎來了!”看熱鬧的孩子們呼喊著從村口跑向山岡。
“點火!”
“掌燈!”
新房裏外更加熱鬧起來。隨著快樂的叫喊聲,院裏院外的鬆樹明子一起點著,炕上生起了火盆,紅燭火光照得四處一片紅。鼓樂聲越來越近,鞭炮聲響徹山穀。
“喜轎到!”隨著司儀的呼喊,四人抬的小轎進了柵門,在銅錢揚撒滿地的叮咚聲中,迎親的司儀手執達子香做前導,把轎從炭火盆上抬過,取其興旺。
轎在院中落平,這時喜房外間已經擺好天地神馬桌,桌上放著弓箭和用紅紙裹著的新秤杆兒。努爾哈赤身著嶄新的袍褂,在女司儀的引導下,把一弓一箭交到他手裏,說:“向轎門連射三箭!”
努爾哈赤剛要彎弓搭箭,女司儀趕忙小聲囑咐道:“別慌!別慌!箭朝轎底射,不要傷著新娘子!”
三射箭完,就有人打開轎簾,從轎中攙出一個紅布罩麵、紅袍紅褲的新人。
新娘子走下轎,踏著紅地氈,由兩名兒女雙全的“全福太太”攙扶新娘進洞房,先跨過門檻上的馬鞍子,然後進屋與新郎並坐在炕上,放下幔帳“坐帳”。
努爾哈赤與未見過麵的新人並坐在一起。這時,他想起才貌雙全的梨花,想起她那羞花的麵容,明亮動人的杏兒眼……他輕歎了一聲,暗想:此刻,若是她該多好呀!
“揭蓋頭!”女司儀把秤杆兒交給努爾哈赤,他猶豫一下悵然地將新娘的蓋頭挑下,見新娘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紅紅的嘴唇,不醜不俗,不胖不瘦,才略得自慰。但,當他在炕上盤腿對坐,喝交杯酒時,吃“阿什不烏密”,“子孫餑餑”時,當他在入睡前,吃“長壽麵”時,在眼前總浮現出梨花的影子。
努爾哈赤娶了佟甲氏為妻,過了數日,他情緒才略有好轉。
佟甲氏,名哈哈納劄青,她為人厚道,性情溫順,會體貼人,知書達理。她經常勸說努爾哈赤,漸漸成為努爾哈赤的知音貼己人。
一天晚飯後,努爾哈赤夫婦回到自己的房舍,點上酥油燈,坐在炕頭歇息。努爾哈赤背靠著東牆,手把著長杆煙袋吸煙。他吧嗒吧嗒一連吸了四五袋,一句話沒說。佟甲氏坐在他對麵,一麵納著鞋底兒,一麵瞅著他,最後小聲問道:“我看你這兩天心情不好,有啥事也不能老悶在心裏呀?憋出毛病來,可咋辦呀!”
努爾哈赤見她如此體貼,就歎了一聲道:“我現在像籠子裏的小鳥,自打十歲那年生母去世,我心裏就無著無落。後來尼堪外蘭、李成梁之輩又加害我,弄得我顛沛流離,無家可歸。今天好不容易有個家,可又覺得大丈夫不能老做房簷下的家雀,應該像蒼鷹那樣,到廣闊的天地裏去翱翔,幹一番大事業,才不致空活百歲!”
佟甲氏聽了極受感動,她放下手中的針線,又撥亮了油燈,勸說道:“你說得極是。男子漢應該有男人的誌氣。人生在世,不能枉度歲月。為妻很佩服女真的英豪阿骨打、海陵王、金世宗。他們能征善戰,統一部族,創製文字,頒布法典,開疆擴土,不愧一代天驕!”
“那你願不願我也做一代天驕?”努爾哈赤丟下煙袋,湊近妻子,抓住她的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