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夾著雪,飄灑在廣寧城。努爾哈赤用一隻麅子喂完了老虎,背靠著老虎圈子的鐵欄杆兒,望著李成梁帶兵出征的方向,蹙眉沉思:此次,李成梁帶著三千精兵,發兵何處?為啥自開原大捷之後,不再跟我談兵習武,而給我喂虎、抄書兩件閑差來幹?為啥這次出征,沒向我透露半點音信?難道李成梁把我像身後的這隻虎一樣困起來?那麼這又是為啥?
西北風吹進他的領口,他打了個寒戰,輕歎了一聲,就一頭挑著筐,一頭挑著水桶,跟一個總兵府的小仆人,走向喂虎房。
喂虎房在老虎圈東,是座單間土房。努爾哈赤走到半路上,雨雪吹打在他發木的臉上。他走著走著,突然一個披甲的同鄉,慌慌張張地朝他跑來,結結巴巴地對他說:“大阿哥,大事不好了!你……你阿瑪、爺爺在明軍洗劫古勒城時,一塊死了!”
“此話當真?”努爾哈赤拍著扁擔,豎著眉毛吼道。
“小弟親眼所見,沒有半句謊話。”
努爾哈赤聽罷,頓覺天旋地轉,骨鯁在喉。他無力地丟下扁擔,身子一歪,便昏倒在地。
那個同鄉立刻把他扶起來,攙進小房,讓他躺在炕上。過了一陣兒,努爾哈赤慢慢醒來,他霍地起身,又追問道:“李成梁為啥要殺害我的親人?為啥要血洗古勒城?”
“也許……也許因為李成梁知道了你就是當年被他追拿的欽犯,才……”
努爾哈赤噌地跳下地,頭也沒回,直奔總兵府。
恰好,李成梁坐著八抬大轎在總兵府門前下轎。他見努爾哈赤怒氣衝天地走來,暗自合計:這小子可能知道古勒城的消息了。於是,他一咬嘴唇來個先發製人:“佟大郎!努——爾——哈——赤!你把虎喂得怎麼樣?”
努爾哈赤沒有理茬,冷笑道:“吾家父、祖何罪之有,竟死於你的手下?”
李成梁自知真相大白,在大庭廣眾之下,隻好支支吾吾地說:“吾與你二老,並無私仇,何須同室操戈?你父、祖二人死於非命,實屬誤殺。”
“不!”努爾哈赤道,“是謀害!你無故興兵,殘害女真,竟將皇上敕封的建州左衛都指揮使暗害,難道這也算誤殺?”
李成梁身為遼東總兵,在努爾哈赤義正詞嚴的追問下,也無言以對。他幹咳了兩聲,就笑眯眯地對努爾哈赤說:“壯士息怒,有話請進府去說。”
努爾哈赤隨著李成梁進了書房。李成梁親自為他倒了一碗熱茶,說:“努爾哈赤,你為啥不早說你是覺昌安的孫子呀?其實,我本來無意出兵,隻是聽信了尼堪外蘭的挑撥,才誤殺了你的祖父和父親。事已至此,我願讓你將父、祖的遺體接回安葬,另奏請朝廷,賜你敕書三十道,戰馬十匹,並襲任你祖父之職,你看如何?”
努爾哈赤沒有馬上回答。次日,努爾哈赤催馬出城,兩天後回到新居。從此,他日夜盤算如何為父、祖報仇,決心積聚力量,尋找時機,同尼堪外蘭決一雌雄。
一天,老禿頂子嶺上的“八兄弟”來探望。活張飛似的圖魯什,兩眼噴火,進院就找馬和箭袋,他如瘋似癲地道:“尼堪外蘭欺人太甚!”然後牽過馬,對眾兄弟,像漢人似的一抱拳道:“諸位兄弟,今晚我不拿來尼堪外蘭的首級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