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新城沐於花紅柳綠的春色之中。雄偉的宮殿,黃瓦紅牆,新築的城池,碧水環繞;飛簷起拱的廟宇,櫛比鱗次的灰色磚瓦衙門,以及富有滿洲風俗的木柵小院,座座相依,使這座新京城顯得更加壯麗輝煌。
東京城坐落在太子河東一處高坡,它前臨太子河,背依綠山,離遼陽老城八裏。城牆高三丈五尺,東西寬二百八十丈,南北二百六十二丈五尺,共長六裏零十步。巍峨的高牆,寬大的城郭,設八大城門。城東有迎陽門、韶陽門;城南有龍源門、大順門;城西有大遼門、顯德門;城北有懷遠門、安遠門。八門門樓威嚴壯觀,聳立城頭,遙遙相對,猶如踞守山城的衛士。
一天清晨,老汗王率領諸臣、貝勒徒步來到城西南一座新築的功德大殿,鑒賞殿內的壁畫。殿內高大寬闊,潔白的四壁畫著努爾哈赤自起兵以來幾十年間的功德:十三副鎧甲起兵、智擒諾米納、處死尼堪外蘭、費阿拉稱王、古勒山之戰、破哈達、滅輝發、鯨吞葉赫、並服野人女真、聯姻結盟、創建八旗、製定滿文、智鬥總兵、計襲撫順、薩爾滸大戰、巧取開鐵、奪取遼沈、占領廣寧、修築新京……一幅幅色彩絢麗、形象生動的壁畫,再現了汗王的功德。眾人看後,無不拍手叫絕。老汗王看畢,正坐在殿內木椅上歇息,忽然哨探進來,打千道:“稟報汗王,海城、鞍山一帶村莊,慘遭毛文龍偷襲,劫走二十匹蒙古快馬!”
老汗王一驚,隨之走下交椅,在大殿裏走來走去,皺眉沉思。中午,他把諸王大臣辭走,用過午膳之後,就到後宮歇息。他躺在禦榻上,蒙嚨中覺得東海卷來陣陣巨浪,那浪頭鋪天蓋地,翻過高山大河,直奔新城而來。他仿佛看見占據遼東海島的明廷總兵毛文龍,聳立浪尖,手揮狼牙棒,猶如一條惡虎,朝他撲來……老汗王嚇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四下看看,並無人影,就又躺下。然而,這次躺下,他再也閉不上眼睛了。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
日影西斜,老汗王馬上傳令諸大臣、貝勒進殿議事。等諸王大臣們到齊,列坐兩廂之後,他開門見山地說:“諸臣、貝勒,眼下新城雖剛剛落成,但我想此地不能久住,我想遷都沈陽為好,爾等意下如何?”
諸王大臣一聽異常吃驚,一個個麵麵相覷,猜不透汗王心意。他見眾人不語,就指名道姓地問起老臣圖魯什。
圖魯什慌忙站起,疑疑惑惑地說:“我滿洲王朝遷都不過幾年,連汗室的祖墳都遷來了,建了個東京陵,此處本應久住,為何又要遷都?”
大貝勒代善也附議道:“東京城新建的宮殿剛剛落成,大部分旗民尚未定居。如若眼下遷都,其人力、物力豈不消耗過大?汗王,以孩兒之見,勞民傷財之事,不能輕舉妄動!”
接著又有幾個老臣直諫反對。隻有皇太極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汗王所想,英明之至!”他環視了一下,觀察著眾人的表情,接著陳述道:“沈陽是四通八達之地,它南臨渾河,直通蘇子河,可以從老家采運木材,還可到渾河打魚。再說,它西與明境相接,若西征明朝,可以渡遼河,又直又近。如此聖地作為都城,豈不更好?”
老汗王點了點頭,說:“四貝勒所言,略有道理。”接著他又點名問了幾位大臣,發現能真正理解他心思的人不多。老汗王遷都用意何在呢?
他主要考慮了遼東軍事的發展變化,掂量了自己眼下的處境。自薩爾滸之戰,攻占遼沈,占據遼東後,明王朝雖然軍事上受挫一時,但實力仍很雄厚。遼河以西各城鎮,還集結著大量兵馬,直接威脅著後金的政權。眼下流竄沿海各地的毛文龍一夥,日漸活躍。此時,若長居遼陽,就可能受到遼西的明軍與海上明軍夾擊的被動局麵。如果遼河以西的明軍東進,收複失地,直插入沈陽一線,不僅滿洲大軍遭到南北夾擊,而且可能切斷八旗大軍的退路。到那時,就悔之晚矣。老汗王之所以主張遷都沈陽,就是因為沈陽與撫順、建州相連,如果與明軍大戰萬一失利,還可以迅速撤出沈陽,直奔撫順、赫圖阿拉山區,保存實力,等待時機。沈陽作為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要地,怎能不占?老汗王聽完諸王大臣的不同陳述後,就把自己的想法,細說了一遍。眾人點頭讚許。
範文程興奮地站起,叩首道:“汗王深謀遠慮!真不愧當代少有的軍事名家。”
於是,當決定三日後,火速遷都沈陽。
三月初三的清晨,薄霧籠罩著東京新城。早餐之後,八旗兵丁眷屬依照各旗的順序整軍列隊,備馬套車,整個京城頓時沸騰起來。八隻螺號齊鳴之後,一麵麵彩旗迎風招展,一列列隊伍開始向北進發。老汗王率領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在無邊的平原上奔馳。當大軍來到太子河岸,汗王馬上向各旗傳令:佇馬歇息。